秦桑浑身冰冷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天真得可笑。
她为何会期盼这样高高在上的王孙公子,为了一个被家族厌弃的女儿,或者一个奴婢打抱不平呢。
院子外的对话还在继续,孟世子话语温柔,说母亲让他亲手送及笄之礼,所以冒昧走入内院来找她。
而杜婉在撒娇,缠着他问:世子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然后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破耳膜,出尖锐的鸣叫声,像悲鸣也像讥笑,笑她被独自困在一墙之隔的地狱之中。
恍惚间,他听到自爹爹口中喊出的,冷冷一声:“打!”
然后她听到了棍子击打皮肉出的闷响,还有那从小陪她长大之人,出了她从未听过的凄厉惨叫。
秦桑怔怔低头,望着自己衣袖上,那一抹自张嬷嬷腿上溅起的血滴。
她全身都在抖,朝着杜世元的方向飞快跪了下来,带着哭腔急切哀求:“爹爹我错了,不要再罚张嬷嬷了,都是我的错!”
杜世元朝她走了两步,他的身体那般高大,将自己头顶的光亮,全遮得严严实实。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似是冷声笑了笑问:“你错哪了?”
秦桑努力压下耳膜里嘈杂的鸣叫,哑着嗓子道:“是我不懂尊卑,是我太过逾矩,爹爹你罚我就好,不要再打张嬷嬷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
杜世元朝她弯腰,眼神里似有嘲讽:“你在庄子里,只有她跟在你身边,你的错就是她的错。
若是爹今天不能帮你教好这个恶仆,她死了便死了吧。”
秦桑瞪大眼,满脸恐惧地看着杜世元。
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面对他是多么渺小,无论是父权还是官权,杜世元都像一座大山,毫不费力就能将她碾压。
而杜世元是铁了心,想让自己彻底屈服,甚至不惜夺走她最为依赖之人的性命。
这时张嬷嬷已经挨了好几棍子,惨叫声都弱了,秦桑呆呆转过头,眼前好像都被浓重的血红色填满。
她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张嬷嬷身上。
管事忙想去拉,却还是晚了一步,那护院连忙收住力气,下一棍子却还是打在了秦桑背上。
秦桑从未受过如此重击,痛得心肺都缩起来,双手用力护住张嬷嬷,张嘴想说话,却吐出口血来。
张嬷嬷本已被打得没了力气,这时吓得瞪大了眼,反手将她的身体托住,用仅剩的力气哭喊着:“姑娘,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她已经被打得虚弱不堪,这时身心受创,话未说完就昏倒过去。
杜世元愈被激怒,指着秦桑怒喝道:“把她拉开,继续打!”
可秦桑扒着张嬷嬷的身体不放手,抬眸用决绝的眼神盯着杜世元:“爹爹今日若不放过张嬷嬷,我保证会陪着她血溅当场。
不知待会儿来参加及笄礼的宾客,看到这样的场面会做何感想?”
“你!”
杜世元没想到她会为了个奴仆做到如此地步,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时,周氏在旁边举起帕子捂着鼻子,道:“老爷,就算了吧,该教训的都已经教训,再打下去,万一真出了人命,多不吉利。”
说完,她手搭在杜世元肩上,默默给他递了个台阶。
杜世元捏紧了拳,他刚才确实是想打死那个贱婢,给大女儿一个教训,让她不敢再肖想属于杜府的东西。
可这时被提醒,在婉儿的及笄礼前打死奴仆,确实显得自己过于残暴。
而且看秦桑那副玉石俱焚的模样,她性情如此刚烈,只怕真敢用性命给自己这个当爹的找不痛快。
真搞到那个境地,他吏部侍郎的声名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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