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长养心力的难的,想想自己常日里内耗掉许多,岂有不心疼的,那面上就露出可惜来。
惜春也问:“那可有什么别这么折腾的法子?”
李纨道:“要起来,无非主次而已。
钱要紧,命更要紧,没了命,你有钱又能拿来做什么?连办丧事也不是你了算了。
自然要把命放在钱前头。
自心问问,最想要的是什么,记清楚了,别走着走着又迷糊了,是不是简单?”
惜春点头,又摇头:“怕做起来就不简单了。”
李纨一笑,点头道:“不错,这个难,就难在道境相生。”
众人都看着她,李纨斟词酌句道:“境由念所成,念非固有,亦非恒久,在‘行道’中时,又有得失成败之体验,难免又要生新的念头,从而改了旧境,或者就换了最初的‘所欲’。”
迎春喃喃道:“有境一,而生道一,因行道一,改境一成境二,又生道二,行道二,又改境二为境三……嫂子,这一二三可是一个比一个精进的?”
李纨笑道:“未必。”
众人听此话都丧气,惜春道:“大嫂子,你且,这道啊境啊的,有何用处吧。”
李纨道:“要用处,实在没个用处的。”
见几个人都看着她,才缓缓道:“这道与境,不过是打个比方,来梳理我们自己的。
常人过日子,眼睛都朝着外头忙碌,却不知道最终的结构都在自己里头。
且外物中,能影响你的与你能控制的相比,总是多得多了。
可若朝向内,对着自己动手,却都是你自己的事了,岂非容易得多?你要有何用处,若是这用处,指的是能让你从外物中得到什么,这不是梳理内在的目的。
是以,实在没个用处。”
又道,“方才不是境?实则,成境所用的念越少,便越不容易迷惘,也越少变化。
道所因之欲越接近自己的根本,便越不容易转圈摇摆,自然也少了内耗,得养心力。
再一个,以这道境之自照,知道人各有境,知道自己之念多不真不全,便少了自许自傲,多了容量。
常有见念与自己已有之念相冲突时,不再一味以你我胜负为念,以争辩驳斥为要,而能体察两者不同之因,或者便能弥补自境之不足,更近‘全’与‘真’。”
迎春道:“既人之念多‘不真’,便是融合了相异之念,只怕仍是‘不真’的,到底哪个为真?”
李纨道:“那事那物本身,便是真。
换到我们对一事一物的认知上,因以名相,便多不真了。
好比外头这些树,它本身自然是真的,然我们看到它时,心里多以‘槐树’、‘大树’、‘树’标记之,则我们印象中的它已非它本身了,是经过我们自有之境提取过后的一个名相罢了。”
迎春又道:“如何才能真?”
李纨道:“不以境知,可为真。”
迎春默默半日,方道:“好难。”
李纨叹着点头:“因为境之立足便在于‘我’啊。
要脱境,便得消解这个‘我’,自然不易。”
惜春道:“我可没想白日飞升做神仙去,我在这儿还没乐够呢。
嫂子也不消那些玄之又玄之事,只在方才的内外吧。”
李纨见几人都大抵这个意思,便接着道:“调和道境,便可修心。
于一事一物上,精研投入,在成败间改念换境,探寻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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