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后脊贴着椅背,抓着扶手仰起头来,目光灼灼地回望向他。
那是浸淫在权贵圈里才会有的气势,哪怕他毫无道理,哪怕他不该出现在女子厢房,不该握住她的脚,如此近距离的逼视,但由他做出这番举动,仿若天经地义,他的眼神,没有半分羞愧,尽是坦荡从容。
他似乎在酝酿着情绪和解释,但少顷后也只淡淡开口“这药很好,用过后你自然知道。”
低沉的声音,带着骨子里的强硬,忽又瞥了眼她的枕下,说道“定比白瓷瓶里的好上千倍。”
这话听起来竟有种赌气的意味。
但李幼白顾不得胡思乱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屏了呼吸,他掬起水来,轻柔地洒在自己脚面,将那些药粉冲刷干净,又尽量避开红肿的位置。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很有力量感。
他倏地抬起头,对上李幼白明净澄澈的眼睛,说道“帮我把袖子挽起来。”
见李幼白愣住不动,他又抬了抬肘腕,将小臂递到她面前,挑起眼尾耐心等着。
两人几乎面对面,呼吸间能感受到彼此的炙热,李幼白忙低下头,捏着他的衣袖向上翻起,动作很小心,生怕碰到他的皮肤。
卢辰钊低眉时,唇轻轻一扯,待清理完毕,又从旁边的案上取过巾帕擦拭,他手背白皙,青色的血管沿着指节一直蔓延至腕部,随着他的起伏而渐明渐隐。
自始至终,他没有逾矩,仿佛只是在处理伤口。
缠裹好最后一层纱布,卢辰钊道“保持干燥,这两日不要再沾水,你这回幸运,骨头尚能自愈,下次可不一定。”
他宽大手掌里的脚,白净粉嫩,玉雪玲珑,有那么一瞬,卢辰钊是想揉一下她的脚底的,但他只是想想,又觉得自己无耻,便偷偷摁下这坏心思。
他说话时喷出热气,挠的李幼白脚心又痒又麻,空气里流动着古怪的气氛,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半青推门进来,案上烛火跟着一摇“庙里吃的也太素了,得亏不是常住,若不然我啊”
她惊叫一声,手里的托盘晃了晃,咣当掉在地上,“世子世子爷,你为何抓着我家姑娘的脚你怎能抓我家姑娘的脚你你你你”
半青词穷,因激动整张脸涨得通红,向卢辰钊的目光就像着一个市井流氓。
李幼白抽回自己的脚,速度太快,扯得伤口发疼。
卢辰钊不慌不忙扶稳那绣鞋,使她垫着鞋面落定,这才站起身来,不像是登堂入室的贼人,倒像是屋子的主人,挑剔地向兀自咋呼的半青,吩咐道“先把地上的素食拾掇好,等会儿我给你拿一份新的。”
说罢,便在半青张口结舌的震动中,腰背挺直地走出门去。
人刚走,半青就跑到李幼白面前,她的脚,又她的脸,话就堵在嗓子眼,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半青,他只是过来帮我上药,你别怕,也别多想。”
李幼白单脚跳到案前,压下心内的慌乱,很是从容地冲着半青转移话题“可惜饭都撒了,我有点饿,眼下恨不能吃两碗米饭。”
半青扭头,到地上的饭菜,忙去收拾,她觉得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捡起碎瓷片,半青忽然想通了,扭头冲着李幼白问“姑娘,他为何要帮你上药他把药给我便好了,何必亲自动手他可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世子爷不都是鼻孔朝天人的吗他怎么难道他对姑娘”
半青又要叫,李幼白使了个眼色,她自己捂住嘴。
“姑娘,世子爷喜欢你”
“不是。”
李幼白也不知怎么同半青解释,只是她心里清楚,卢辰钊给她上药,或许是可怜亦或者同情,毕竟她是因为寻找卢诗宁才被捕兽夹夹伤的。
更或者他是借着上药敲打提醒,叫她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要做出损伤国公府脸面的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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