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凤决让纪千尘先下去,又叫王才把屋子里一地狼籍收拾了,再重新打了水来洗脚。
纪千尘正要退下,又被凤决叫住,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把你荷包里什么劳什子的草药给我扔了,难闻死了”
纪千尘心中虽有些不以为然,却是乖巧地满口答应。
安澄配的药,从来不会难闻,他会刻意添些女子喜欢的味道,就是怕随身佩带时药气太重熏着她。
可如今,凤决手里捏着她的小命儿呢,他说难闻那便难闻,他说扔了就扔了,又有什么打紧
纪千尘一走,凤决把玩着手中的瓶子,对王才喊了声“过来,张嘴。”
王才听话地张着嘴,被“投喂”
了一颗大灰丸子。
凤决问“难吃吗”
王才呲着牙,口水都被酸得要流出来,他双手捧着快坏掉的腮帮子,此刻没能力答话。
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何止是难吃
殿下赐的东西,他不敢吐,好半天才囫囵吞枣似地咽下去。
他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一边吞口水一边说“这么酸的东西,倒像是害喜之人吃的,殿下赏奴才,实在是糟蹋。”
话一说完,他自己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殿下这是对人生有长远规划啊要不要一下子就搞这么大
凤决懒得他,自顾地琢磨着若是把糖熬化了,像冰糖葫芦似的,在这梅丸外头裹一层,想必就好吃多了。
他将瓶子放在桌上,又想起了什么,郑重地对王才交待“以后每日的燕窝,只跟厨房的人说是是你想吃,一律送到我屋里来。
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走漏风声。”
王才心领神会地点头,这种事,就算殿下好意思,他也不好意思出去乱说啊。
既然殿下知道顾忌,那想必也不至于太早用上这梅肉丸子。
其实,他和凤决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凤决深知自己目前是个什么处境,他不能对人好,否则,她会被当成他的软肋,被人当成靶子。
而且今日之事,关乎他的秘密。
这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也依然是个难眠的夜。
凤决躺在床上,掀开淡青色流银的帐幔,望着窗外的月亮。
树的枝桠把皎洁的月盘裁剪出棱角,有的地方尖,有的地方长,像极了娘亲的眉眼。
娘说,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场寂寞的苦行。
可是,侧屋里睡着的姑娘,今日答应要守在他身边一生一世。
凤决是着月亮睡着的,睡着的时候,就见到了娘亲。
虞美人还是那副浅笑嫣然的样子,好奇的问他“在子衡的心中,侧屋里的姑娘,与旁的女子有何不同”
凤决抿着唇想了半天“她捏起来很软,她比别的宫女更惹我讨厌”
说完他停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两个理由很奇怪。
于是,复又说道“她的眼睛像娘亲,有灵气,不似这宫里的人。”
虞美人笑起来“子衡说话好奇怪,我与她的眼睛,连颜色都不一样。”
凤决怔忡着,迟迟不语。
她俩的眼睛,又的确不一样。
虞美人的眼睛像带着钩,乍一妩媚到了极致,眼底却藏着淡漠和疏离。
而纪千尘的眼睛含着一湾秋水,乍一机灵秀气,其实却透着股子可的傻气,让他总忍不住想欺负。
最关键的是,纪千尘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水亮;虞美人的眼睛和凤决一样,是琥珀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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