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折竹大骇:“宋司徒!”
宋兰亭以文臣的形象出现得太久,久到所有人都快要忘了———宋兰亭,也曾年少持剑,游历天下。
“时间不多,来不及和陛下细细解释,让他慢慢知晓其中缘由。”
宋兰亭说,“落天火之下内城乱作一团,我派去的人未必能及时回来。”
剜瑕的计划里,最致命的一部分瞒着他———落天火的位置。
内城外城一字之差,可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宋兰亭之前与阙临安在一处,与萧军数度对战,萧慎和苏衍是什么性格,他至少有八分的把握,落天火不该埋在内城,而该埋在外城的大战点。
按萧慎的性格,的确应该由他来攻打内城,剜瑕的安排其实没有错———如果不是萧慎的性格里,一直保留着名为“萧谨行”
的部分,她的计划本该成功。
宋兰亭略微闭了闭眼,极久远的往事如走马观花般掠过心间。
他又叹出一口气。
之前忙着控制整个战局,至少在嘉平到来前,萧慎不能攻到燕都,可用的人手被他尽数调派,以至于最终一环的布置,他几乎没有多余的人手用来查看,所以才被糊弄了过去,这是他的失职。
“陛下和您本就是作为诱饵才会被留在这里。”
宋兰亭在落天火爆炸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推断过数种可能,在最后的反复推敲里,定下了最有可能的方向,“我怕眼下是最坏的局面———萧慎没有死,死的是苏衍。”
“苏衍替他而死,他必会大肆索城。
密室设计得足够巧妙,知情的人都已被处理,您要带着‘燕王’逃,逃到燕国还未沦陷的城池中去。”
贺折竹抱着安儿软软的身体,唇一张一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出声:“真的……能逃出去吗?”
“轰———”
巨大的横木撞上城门,去岁才遭过战乱的位置,又惊人般地昨日重现。
交错的刀斧声、战马的嘶鸣声、号角的呼号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又再次在卫国的都城响起。
———被逼到绝境的世家终于露出了最后的獠牙,他们已在那场宫变后一退再退,却耐不住卫帝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些嘈杂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穿过重重朱红的宫墙,一直传到卫晔耳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卫帝卫晔这时既没有惊慌失措,大骂世家乱臣贼子;也没有焦虑难安,生怕自己就此丧命;更没有计划着借助这时间差就此弃了这皇位,天地浩渺,随处一藏……
他在做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练字。
墨字一行行出现在他的笔端,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渐渐逼近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像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忽然有双手推开了紧闭的窗棂,窗外探出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与卫晔像了八成,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令人心尖发怵的冷。
他翻进这座空旷的大殿,灵巧地向前,卫晔听到响动后抬起头,便撞上了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诡异脸庞。
明明容貌已经改换,但看那双熟悉的眼睛,卫晔却一下子明白了来的人是谁,他皱起了眉:“逐东流,你怎么回来了?”
他给逐东流派了一个长期任务,现在绝不是他该返回的时候。
逐东流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被发现后加快了速度,几步便站到了卫晔身侧,他单手制住毫无武功的卫晔,将手里捏着的朱红色药丸不由分说都塞入了他嘴中。
药丸顺着喉咙滑入到胃里,不消片刻,卫晔额头上便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剧痛从四肢百骸升腾而起,若不是逐东流点了他周身所有的穴位,卫晔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痛苦的声音。
疼得意识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在发烫,骨头好像能听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疼痛已经让他无暇注意这种改变意味着什么。
逐东流在卫晔扛过第一波疼痛后,将他抱起来,打开了这座大殿里的密道,将卫晔塞了进去。
易容成和他有八分像的逐东流说:“等会儿、阿宁的人、会来、带你走。”
即使被点住了穴位,逐东流也知道卫晔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他没敢给他解开,估计解开之后也是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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