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众人目光一时皆落在祝珣脸上,他浅淡一笑,烛火下流转着温润自若的神采。
丰华堂接口道:“魅功乃是魔教邪术,我等全不熟悉,只有祝谷主以桑谷灵丹保裘兄弟等人十二时辰清明。
他的话,不可不信。”
常季风等人无一不欠祝珣一个极大的人情,他既然开口,叫他们再无话可说。
纪雪庵转头瞥了祝珣一眼。
祝珣微微颔首,他实话实说,面上并无居功的神色。
裘敛衣看向常季风,问道:“常门主,魔教此番与万家勾结,布下这等阴险的局,多亏纪雪庵从里面放人,祝谷主在外头抚琴,不谋而合,才幸免了一桩惨事。
这口恶气,可不能就此白白咽下,不知常门主做何打算?”
常季风摸了摸胡子,沉声道:“事情发生在青浮山,叫人不得不心惊。
万家主持珍榴会已有数届,埋伏如此之长,实在出人意料。
或许时日不久,正邪两道之间便有一场恶斗。
我常兴门自然也不甘心忍气吞声,但这等大事常某却做不得主,需与正道各派掌门泰斗慎重商量后才能定夺。”
他话音落下,帐中其余各派头领皆连声称是。
纪雪庵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神说不出的冰冷讥诮,最后落在裘敛衣脸上,“你阻我去救人,便是为了叫我应付这些人?”
裘敛衣面色一僵,他万万想不到众人在紧要关头竟做了缩头乌龟,莫说纪雪庵,便是他也满腹冷笑。
众人位高权重,更有不少长者,何曾受过此等不敬,皆变了脸色,偏偏心虚理亏,莫敢与纪雪庵对视。
却是常季风叹了口气,抬头凝目看向纪雪庵,“先前常某对纪兄弟确实暗藏怀疑,却是为了弄清青浮山上真相,并非刻意发难,还望纪兄弟莫要介意。”
他不愧为一门之主,分明是这般尴尬境地,却愈发语意诚恳,“纪兄弟身边的那位程姓少年,亦为解救今次劫难出力不少,常某还要代门下弟子谢过他。
程小兄弟被韦行舟掳走,固然纪兄弟心急如焚,我等也不愿坐视恩人落难却置之不理。
不过实在是有心无力,我门下一名大弟子被万家用作傀儡,已身受重伤,常某为人师长,如何能扔下不管?更何况——”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纪雪庵面前,直视他的双目,“世人只知魔教藏身西域天颐山脉,究竟是哪一座峰,哪一处谷,皆是未知。
韦行舟为人阴险狡诈,身边又高手如云,魔教中除了铃兰承三阁,是否还有暗藏分阁?若我正道人士决意讨伐魔教,之前的预备功夫绝非一日可成,怎能意气用事说走便走?常某说要回去商量定夺,眼下看来无异于逃避,但并非托辞。
纪兄弟乃无息老人亲传弟子,一身神功实为正道极大的助力,若能与纪兄弟一同攻打魔教,只会是我等之福……但却不是现在。”
纪雪庵深深看着他,半晌后竟点了点头,淡声道:“你说得不错。”
他的视线越过常季风,停在虚无一点,不知向谁道:“只不过你们等得,我却已等不得了。”
他既然决意要离开,裘敛衣劝也无用,常季风等人更阻拦不得。
但天色已晚,是夜云又极厚,山路难行,纪雪庵只得明日再动身。
裘敛衣命苍山派弟子替纪雪庵收拾了一间帐篷,知道他早已忍不住一身血污,甚至寻来一件崭新的白衣。
青浮山上有温泉,源头便在这后山。
众人驻扎地不远处有一处泉水,纪雪庵泡在其中,略微疲惫地闭起双目。
珍榴会结束尚不足一月,那时他与程溏在泉中赏枫观云,喝冰镇的酒水,那般缠绵快活。
纪雪庵身上有不少伤口,理应不能下水,浸在这泉中,更是浑身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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