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光是一阵风可以冷死人的冬天。
天空灰蒙得像快压下来,明雪细降不知出处,一片片雪花掠过眼帘,随著寒风换个伴飞舞,然後掉下雪地,溶化。
雪积得很深了,除了车道上被划上几十道不同深浅的痕迹,那是一间间的泥泞车痕,周而复始的覆上刮过。
旁边都被雪积得看不见石面。
马车由远至近的驶来,「嘎咔」的声音传进耳内,然後以同样节奏离去,只留下了两道灰黑混淆的直线。
整个世界,静得像没有人气。
再来,是一架非常粗糙的木头车,听起来像不堪负苛的老牛在行走,绊到雪下小石的时候,还会发出相当大的杂音。
令人怀疑它下一刹要在雪地解体了。
「公子…」缓缓拖著木头车的中年人,一步一步在雪地上踏上深深的草鞋印。
他向躺在木头车上的人客叫道「公子…嚣狄府在哪儿?」
修长的双腿挂在木车之外,半个身子躺於里面,淋著细雪的青年嘀咕了几声,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些甚麽。
约莫十多岁的青年随著木车摇晃头颅,褐色的长发纠缠到他的脸上,看来也给雪沾得半湿了,他毫不理会的继续在迷蒙中挣扎。
问了好几句也没回应的拉车中年人没办法,只好放下两边横木,向後察看。
一看,立刻明了事情原委,长发年轻人的手边,有一樽几乎见底的酒。
「公子…嚣狄府的方向哪走?」中年人提高声量,再问一次。
这次,怕是仍没有回应的多。
这年轻人醉了。
事实上,是半刻钟前,这酒醉的年轻人二话不说就夸上了残旧的木头车,说了一个目的地,并给了一张银票。
整整五百钧。
有谁能受得起如此诱惑?这架不是载人的车,即使他是恶鬼化身,只要把他送到鬼门关前,这五百钧够他两个月使费。
仔细一瞧这年轻人,身上的衣物是名贵质料,有张又大又保暖的兽毛皮裘。
至於脸容…纠缠的发几乎掩去半张侧脸,酒气分毫不差的散出来了。
不把他摇醒的话,也不来办法。
中年人脱下磨损的手套,用空出的一手拨起发丝,想拍拍他的脸颊让他清醒一点。
然後…中年车夫开始心惊了。
他看清青年的脸容,心里就发毛。
他是乡下人,看著的全是差不多的脸孔,那看过如此好看的人。
这个…究竟是不是人?中年人咽下唾液,像被那长长的睫毛迷著一样无法抽身,然後,他用颤抖的大手,尽量轻力的把那青年移下他的木头车。
青年人醉得不是很重,他开启簿唇,呻吟了几声,可轻易看出他悠悠转醒,一手仍紧抓酒瓶。
别怪他,这个人魅得像鬼一般,想要命的人谁敢载他。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要这是张画皮,来取人命替身的怎办?他可不想一载载下地府那儿去…
中年人一边碎碎念著神佛保佑,一边急急的拐到木头车前,快步拖走了。
而那五百钧,可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塞进口袋中。
也许中年人很小心不把他弄醒,可是一屁股坐到雪地上,那滋味可是从脊椎凉上脑门。
眼皮在打架,终於,迷糊的眸子睁开是一段时间後的事了。
木头车不知去向,他被遗弃在细雪飘浮的街道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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