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海凝视他蜷缩的身体,他脱下身上长衣覆盖住梁若安的脸,心中默默的念一句再见,转身轻轻推开门。
透过缝隙,他看到远处一辆货车缓缓的开进来,大门敞开。
货车开进园区,苏全走过去冲着车里的人破口大骂。
苏以萧从车里跳下来,他一拳打中苏全鼻梁。
是狼,不是羊
苏以萧在暗夜中像一团火烧灼程望海。
这烧灼不再是悸动,是烈焰般烧灼疼痛——发红发烫起水泡破溃焦黑,从里到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程望海冲过围墙洞口。
凛冽寒风吹的他全身麻木,他奔跑在深夜的海市,肮脏的街道不停后退,警车鸣叫声四起,昏黄灯光下沿街一个个流浪汉发疯般对他大吼大叫。
他从城区跑到郊区河岸,风穿过他身上仅剩的一件破洞衬衫刺入他的骨髓,眼睛模糊看不清世界。
他脑海里浮现出梁若安死之前的一抹微笑。
梁若安是谁?他是谁的儿子?他想起他们的两次逃亡,想起梁若安那空洞的双眼,想起他们一个屋子的六个人模糊的面孔,他下定决心,他要为他复仇,他要让所有这些人付出代价,他要回到山城,他要把这些罪犯全部关进大牢,就算到死他也不会放弃这个目标。
就算到他死他也不会放弃目标!
这个信念撞击着程望海的心头。
这个想法好熟悉,好像是他从小到大听到过的无数次的话程望海在这一刻突然理解杨雪也许杨雪曾经也想重新开始,也想爱一个崭新的新生命一样去爱他。
也许杨雪就像是此时的程望海,想着梁若安的死,不能释怀
密集的雪花纷纷落下,像是是失真的电视机没有信号。
程望海疲惫的倒在河边座椅上,停下来的身体迅速降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原谅了母亲,原谅了她无情,原谅她深夜哭喊,原谅了她不能爱真正的他,原谅他哥哥。
似乎在原谅的这一刻,他记起了母亲在寒冷的天气为他织的围巾,那条围巾就挂在他的橱柜里。
走过眼前这条冻成冰的河流,这条一千米的冰层,他走过去就能到对岸,回到山城。
回到他的家,回到他原本的生活。
他费力的睁着双眼,手脚完全像是冻僵了一般,感觉好累像是破了洞的皮球,只有眼睛还在朦胧的看着这个世界。
山城在橘红色的彩霞下慢慢露出形状,他好像看到杨雪在家里点燃炉子,热腾腾的火苗窜出袅袅的烟。
他看见他们一家四口人开心的笑着围着炉子吃着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像是所有春天都会到来,所有的期待都不会落空。
程望海缓缓闭上眼睛,他回忆起在冰城集训时也下雪,回忆起苏以萧为他放的烟花,回忆起苏以萧把他拉出那个冰窟窿
突然程望海感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脚,他睁开眼,一个背着麻袋的流浪汉正在脱他脚上的鞋,他一个激灵收回脚跳了起跑远了十多米,心脏“砰砰”
剧烈跳动起来。
夕阳即将落山,如果他晚点醒来,就要冻死在这里。
他走到冰面,“吱吱——”
声奏响,一条狭长的裂缝蔓延开去。
走过去成功几率太低,他又抬头看着远方跨海大桥的关口。
他犹豫一下,跑到路边垃圾箱里翻出破旧的报纸和塑料袋掖进衬衣下。
天色渐暗,世界一片灰白,程望海揉揉眼睛,生怕再次堕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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