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都堂门前。
专差们不约而同瞟一眼糟老头子李白,随后有位穿绯袍的端出官架子吆喝:“去,请巡查的街使骑卒上坊墙那头看看。
有那等干扰举子心绪的泼皮顽童,都打了板子发落回家去!”
一听要打板子,七娘窜得比谁都快。
她叫了小喜藏回袖兜,顺着土夯墙边的行道树“哧溜溜”
就落到地上,招呼着一排小跟屁虫们飞奔跑远了。
专差不由松了口气,催促李白:“查验过了就进去啊,别杵在这当门神,难不成还真年纪大了腿脚不好?”
李白:“……”
这帐回去再跟七娘算!
李白深吸一口气,内心骂骂咧咧走远了。
门外棘围重重,胥吏仍在纵声唱名一一核验,他抱着一笈囊的脂烛水炭,跟随司派遣指引,分坐去了西侧廊庑之下。
这时候的考试,是在都堂廊下席地而坐进行的。
①
李白上了茵榻入座,才发觉礼部不过就是往草席底下垫薄薄一层褥,身旁再燃上一盆不暖和的免费炭盆,正月里的寒气顺着地缝直往骨髓里钻。
李白常年习剑四处游历,搓搓手也完全扛得住。
只苦了那些身子弱的文士,没一会儿就此起彼伏的咳起来。
大约快到卯时,一阵挝鼓响过后,有人放声申诉:“本次贡举第一场试杂文,卯时付问头,通宵一日后,酉时绝笔。
准试——”
②
这些传话申诉的声音落地,整个尚书省都堂便寂静下来。
旭日从东侧渐渐升起,又缓慢西移。
寒风中的举子们不但要保持神思敏捷,手也不能冻僵了,免得影响了笔下字形风骨。
李白沉心静气,一口气将杂文作到三分之一,才发觉已经是坊门要关闭的时辰了。
他晨间只用了个胡饼,一碗稀清粟粥,就怕吃得太饱犯困,不如带着三分饥脑子清醒。
这会儿被冷风吹的饥肠辘辘,连忙取了餐器炭火出来,打算弄点吃的。
拜七娘所赐,他带进来的吃食备的很精细。
汤汤水水是没法弄的,他们便赶在前一夜做了些鸡鸭子饼,还有素菜和肉馅的馒头(包子),七娘还偷偷给他带了几个豆饴茶食。
李白将自带的炭加到炭盆里,等烧旺了,再把火钳蓬在上头,热起了肉馒头和鸡鸭子饼。
馒头是用猪肉和葱包的,外皮松软,内里鲜香,李白一口气吃了两个,又烤着炭火,吸溜了一张鸭蛋黄流油的鸡鸭子饼。
隔壁的举子听得鸭蛋油在火上滋滋作响,忍不住也跟着咽了口唾沫。
李白又喝了碗烧热的姜茶驱寒,便算是用了顿不错的“春闱饭”
。
天色渐晚,早春的夜里寒湿极重,是以有钱人家的子弟早早就把炭火烧旺起来,那些贫寒的,便只能多燃起一支礼部免费发的烛火。
夜深了,中书省都堂内燃着上千盏烛火,麻衣满座,衬得廊下如铺开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雪不知什么时候便真的落下来。
等到第二日酉时,杂文收卷,李白恍惚间向外探看,才发现都堂内的各处小道上,已经有胥吏撒了盐粒子在化雪。
有人叉着腰叹道:“今年又是倒春寒,苦了这些科考的士子。”
李白却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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