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话说的,能将下棋摸鱼扯出这等大道理,得亏他是李治,要不然非得被和他一起下棋的打一顿。
不过怎么说呢,李治这话或许也不一定只是在说面前的棋局,也在说此时长安城中生的事情。
将李义府当做掀翻长孙无忌的先驱,在阿娘和她的交谈之中曾经提到过,但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是李治。
那么李义府此人,便如同是他和长孙无忌在长安棋盘的对垒中放出来的一枚棋子。
下棋之人会在乎棋子的生死吗?显然是不会的。
前几日间阿娘还和阿耶有过一段交流。
一个问题是问李治会不会担心李义府不听他的指挥,不愿意承担起这个职责。
李治但笑不语。
这是一个他们二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而另一个问题是,李义府会不会在长安将事情给搞砸了。
对此李治倒是给出了一个回复。
他说,李义府此人若是只懂得逢迎拍马,那么他最多就是做个中书舍人。
若是他还能操持政务,那么他勉强可以被提拔到中书侍郎的位置。
若是他还能在必要之时做出大事,那么他可以去做中书令了。
现在他是什么位置呢?
李治是有数的。
正是出于这种判断,在李治为李义府的示好皇后举动恼怒不已的同时,还是将这个栽赃长孙无忌谋反的脏活交到了李义府的手中,自己则在令人留心于长安动静的时候,安逸地在此地下棋。
倒是武媚娘看了眼李治,好笑地说道:“我怎么记得陛下上次不是这么说的,您说在先帝留下的两下棋之诗中,您更喜欢的还是第二,尤其是其中的那一句——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
她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在棋盘上再落一子。
李清月看不懂棋局,但能看出原本棋盘上有一片黑子被白子给包围住了,现在却因这新落下的一子,在另外一处重新开辟出了一片战场。
当年李治在长孙无忌的围堵之中是这等情况。
现在被放在棋盘死局中的人是李义府,他又能不能抓住这个逆转胜负的机会呢?
李治捏着手中的白子笑道:“媚娘何必揭穿我呢?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
当他从“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
的柳暗花明转向“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
的闲庭信步之时,他自目光中展露出的可不是闲云野鹤之情,而是天子行将执掌风云的凛冽!
而这个变了的喜好
,正应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
——
长安的七月燥热得有些异乎寻常。
哪怕是时已入夜,闭锁城门与里坊的鼓声已经扩散出声响,也依然让人只觉热力上涌,扑面而来。
或许只有在盛有冰块的屋中还能感觉到一点凉意。
大理寺卿元诏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今日在大理寺中查办案件、修订律法的时间耽搁得久了一些,让他差点没能及时赶上宵禁的信号回返家中。
最后一道鼓声落下前,他总算是进了家门,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拿出身在家中的自在闲适,他就瞧见自家的门房急匆匆地朝着他跑了过来,“郎君,您有客人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