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言也是个妙人。
一般先生教书不外乎叫人读教人背,不懂之处也要你提出才替你讲解。
稍好些的,主动问问你何处不懂,偶尔心情好了故作高深随便翻开一页目光到处也不管是不是十天之前才说过的内容,当下便之乎者也一番。
纪清言却负责至极,不仅句句讲到,且声情并茂劳逸结合,阳光好的时候甚至带荣萱去花园子里走走坐坐。
花清浅对此一向嗤之以鼻,又不是桃花纷飞,花园子里就算三月天也是杂草一片,现在这个季节进去,看石头么?
这一天他又是睡到日上三竿,用早膳时随口一问,知道纪清言又带荣萱去了花园,抬头望望,倒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他拿餐巾擦擦嘴,手握扇子就出了门,福伯眼瞅着那方向,嗯,正是花园。
纪清言和荣萱正对坐在石桌两旁,说说笑笑指指点点,一脸快意。
荣萱眼尖,一眼就看见他进来,嘴一撇,眼里笑意却藏不住,说道:“说曹操曹操到。”
花清浅便知道二人说的与自己有关,眉头皱了皱,走过去。
纪清言早站起来,被他笑笑让了座,整理了一下散落石桌上的纸张说:“刚刚跟萱儿商量,要整饬下这园子,总荒着毕竟不是个事。”
花清浅点点头,知道他必定是自己不敢拿主意,又知道荣萱说了不算,所以打算去问自己。
他是个懒人,有人愿意出力自然是好,于是应道:“好啊。”
荣萱毕竟是孩子,听了之后高兴的什么似的,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拿起铲子就去挖土。
花清浅斜斜眼睛,嘲讽:“现在这么有干劲,到时候真干起来,半个时辰不到就要扔家伙走人。”
荣萱不甘示弱,反击:“那你呢?浑身的肉只怕还没有我多,连铲子都拿不动!”
花清浅朗朗一笑:“所以我有自知之明,根本不会去动手。
反正我不动手,也有傻子抢着做。”
荣萱气极,他不是嘴笨,可见着花清浅就施展不出,事后想想,每次都只顾着生气,等到生完气,对方早已大获全胜。
他这几天跟纪清言相处,心里早把对方当做可相信依赖之人,现在落于下风,自然而然目光向对方投去。
反正他一句傻子,骂了我,也骂了你。
纪清言自认担不起此般大任,可孩子求助的目光委实太过动人,他清清嗓子便要张口。
刚摆好架势,身子转向花清浅,只看了花清浅那眉梢微挑的面容一眼,立即不战而败。
花清浅扇子在手中转两转,早预备好的微笑浮上嘴角。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花园里阴风阵阵,乌云蔽日,直逼退朗朗艳阳。
过了一会儿,乌云消散,心情大好的某人开口:“你们今天就到花园里讨论这个?”
纪清言摇头:“整饬花园是想了几天的事情了,今天来是带萱儿看看枯草,练练笔意。”
“练笔意?”
花清浅是聪明人,立刻便想通,眯着眼问荣萱,“你开始写狂草了?”
“我喜欢那个。”
荣萱扬眉。
花清浅“哼”
一声,拿过被纪清言整理成一摞的纸张一张张看下去,脸色越来越深沉,到最后,尾指竟不自觉抖了起来。
荣萱觉得有些不对,从他手里抢过习作,劈头问:“怎么了?我写的再差你也不用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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