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所说的事情,明显是对知府很不利的,通判大人明明是攀着知府大人的粗腿,才爬上这个通判的位置,他跟知府大人,应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也正是因此,知府大人才敢放心地离开梓州去梧州赴宴,因为无论如何,通判大人是不敢违逆李知府的,这不是因为情分的关系,而是规矩,潜规则。
如果通判大人这个时候捅刀子,他背叛的不仅仅是知府大人,而是整个帝国的官员阶层。
那么通判大人现在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收摄心神,开始奋笔疾,因为冯素云再次开口了。
“父亲亡故时我年纪尚幼,是母亲勉力打点丧事,按照家父的遗愿,将籍尽数赠与贫苦生后,扶棺回归故乡徐州。”
“然而车队行进到黑鹰林时,居然有数百名马匪将我们团团围住,疯狂开始砍杀。
母亲将我拼命护在怀里,身中数刀惨死的时候,还在用力朝我微笑。”
“尸体和棺木全被丢下了悬崖,我被他们玩弄过后,卖到了玉阳关外翠竹院,过了生不如死的三年,直到用所有积蓄买通了一名姐妹,这才混进绿玉招队伍里入了梓州,来到大人面前喊冤!”
冯素云将三年的经历一股脑全部说出,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了一些,但似乎又有什么撑着她没有彻底放松。
林河知道,她在等自己给她一个公道。
只是这事,依旧只是她一面之词,更别说关于扶棺回家,半路被劫的事情,这马匪杀人,固然可恶,可是这又是怎么怪到如今的知府头上的呢?
记官见长官再次陷入沉吟不语的深思状态,只有接过话题继续问道:“冯素云,有关毒酒之事暂且按下不说,你等扶棺回乡,路遇盗匪,即便所言非虚,可这与知府大人又有何关系?”
他问的恰好也是林河想知道的,林河好奇抬头,正对上那女子悲愤的眼神:
“家父治理梓州五年有余,偌大一个梓州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乃是有口皆碑之事!
黑鹰林不过就在这梓州城外三十里,何曾有过马匪的传闻?更别说此事之后,再无其它凶案发生,难道这马匪只针对我冯家不成?”
记官强辩道:“或许是那盗匪受过令尊打击,故而怀恨在心,于是……”
他刚说到这里,那女子柳眉一竖,便要开口,倒是林河先举起手来摆了摆:“诶,强词夺理就没意思了。”
林河坑了自己下属却毫无自觉,接着向那女子,语气温和问道:“你说这些,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被自家长官怼的有些目瞪口呆的记官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记录一边点头:没错,这女子说来说去,都是她自己的一面之词罢了,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白搭。
冯素云听到这个胖胖的通判如此和蔼的语气,一时之间,情绪有些波动,竟是忍不住泪水长流:“大人明见,三年前我只有十二岁,哪里懂得,又哪里有什么能力寻找人证物证!
我也知道此事想要定案,千难万难,但我不甘心!”
说到这里,她猛然扑在地上,用力磕头,字字泣血:“大人,家父为梓州呕心沥血五年有余,劳心劳力无怨无悔,却遭此下场,世间可还有公道?民女不求自身逃离苦海,也自知此案困难重重,唯有一死以明志,只求大人务必将罪犯绳之以法,以慰我父母亡灵!”
说完,她猛然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旁的路灯石柱一头撞去,瞬间头颅碎裂大半,红白之物喷溅周围,惨死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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