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又是一拨议论,坐在沈涵初旁边的蔡老师推了推她,小声议论道:“说是这么说,可到时候,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
再说咱们刚在宁阳扎了根,又要离开去个陌生的地方,谁愿意啊。”
沈涵初这才回过神来。
离开宁阳一段时间,对她倒是一种解脱。
马上就开学了,她要如何与楚劭南自处?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到工人夜校上课,继续参加他们平日里的那些活动?这于她而言简直是残忍。
她当下便下了决心,便稍稍举了举手,道:“我愿意去。”
声音不响,却很坚决。
校长顿时眉开眼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沈老师真是堪当表率啊!”
蔡老师却是一愣,俯身轻语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沈涵初淡淡笑道:“去个新环境磨砺磨砺也好。”
几日后,楚劭南一行人从湘林回到宁阳。
湘林的八月末,禾苗渐熟,那车马一路,满眼的葱葱绿绿,清风阵阵送来稻苗的香气,又有那映日荷花别样红,纵是旅程颠簸,有赏心悦目的美景,一行人倒也乐得其中。
楚劭南扎在几人中,心情却是格外忐忑,又有点美妙的心悸,仿佛有个重要的约会等着他似的。
等到宁阳时,已是夜幕降临,中昱饿得嚷嚷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这都前胸贴后背了。
咱们赶紧找个地儿吃饭吧!”
他们去了以往常去的那家明味斋。
跑堂6续上了茶水和饭菜,楚劭南默然地坐在那里,明味斋的花格木窗子,安着透明的玻璃格子,那街上的万家灯火,映在玻璃窗上,有些恍恍惚惚的,他夹了一筷子菜,只想起沈涵初来,才不过大半月没见,一想起她竟有些岁月飞逝的感觉——那些个日日月月里,无数个黄昏午后,她就和他们一起坐在这里。
他心中忽然无限慨然,迫切地想见到她。
中昱呷了口茶,见楚劭南举着筷子菜呆,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楚劭南这才回过神来,将筷子一搁,匆匆道:“你们吃,我有事先走一步。”
话未说完,人就已经往外跑了。
他一路跑着,这一天本就阴晴不定,等到了七点光景,天便下起了雨来。
街上一片忙乱,赶着收摊的,关铺子门的,街头小巷都是披着蓑衣的黄包车夫,飞转的轮子溅起一圈圈水花,赶着回家的人四处吆喝着:“黄包车——黄包车——”
雨水在他身上扑打,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跑着,脑中闪过与她一起的每一幕,她第一次坐他脚踏车时的惊慌,她在他报社的竹影里弹琴时的宁静,在妙岩峰那晚月光里的圣洁,在璀霞山花雨里的孩子气……他跑过三坡口,跑过长兴街,跑过那些茫茫的人海与屋舍,他在雨中痴痴地笑着,内心却逐渐明朗起来,他想,他要告诉她,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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