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这才注意到薛钰只剩了一件里衣,再服侍他宽衣,倒的确得服侍到床上去了……可她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他会错了意。
她脸上浮起薄红,声如蚊讷:“我没有……”
“没有最好,摆正你的位置,你不配。”
赵嘉宁再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早就麻木不仁了,古井无波似得泛不起半丝波纹:“是。”
若她现在还敢对薛钰心存什么绮念,那真是胆子大到没有边了,也贱到没有边了。
初见薛钰是在牡丹宴上,恰逢他旁边盛开着一丛玉板白,花瓣层层掩映黄白花蕊,其色如玉,自然是极美的,但这样淡雅的牡丹,却自有一股清贵的气度,令人不敢轻视亵玩,凡夫俗子,仿佛只配虔诚观瞻。
赵嘉宁那会儿看着看着,就觉得薛钰仿佛是那株牡丹化形出来似得。
有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她不想死,不想变成鬼,她只想好好活着。
薛钰是她如今挣不脱的梦魇,却也是能救他哥哥性命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她对他有畏惧,有企盼,却唯独没有爱恨。
薛钰自去一边的耳房沐浴更衣了,也不让人伺候,赵嘉宁没资格爬上他的床,他却让她睡在这房里,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让她睡在拔步床底下的地坪上,守着他,
这是下等丫鬟才要干的苦差事,正妻睡内侧,好一点的通房丫鬟,都能爬上主子的床睡外侧了。
不过与跟薛钰同塌而眠相比,她倒宁愿睡地坪。
耳房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薛钰出来后,却见赵嘉宁并未更衣梳洗,只是拥着被衾无措地坐在地坪上。
薛钰蹙了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赵嘉宁,你不听话?”
“没有不听话……”
赵嘉宁小声道:“往常都是丫鬟们服侍我的,我不太会拆发髻……至于衣裳,绑带在后面,我自己也不好解,我刚试了,没解开……”
薛钰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起身走到赵嘉宁身后,半蹲着,修长手指抚上绑带,三两下便替她解开了。
至于发髻,他替她取了簪子珠翠,观察了片刻,略一思忖,手指翻动,松开挽结,片刻后,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便垂落下来:“好了。”
不愧是拆装□□、改良兵械的手,灵活得很。
而且观察力极强,居然顷刻间便能上手。
赵嘉宁趁机溜须拍马,讨好道:“主子,您真厉害。”
不过马屁没拍进,薛钰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是么?不是我厉害,是你太草包了。”
打量了她片刻,又对她做了一个简短犀利的评价:“绣花枕头,稻草芯。”
赵嘉宁敢怒不敢言,低头绞弄着手指。
薛钰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讥讽道:“这么看来,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笨一点,反倒有聪明人帮你做事——赵嘉宁,真是见鬼了,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真是笨的可以,倒要我来服侍你。”
赵嘉宁低着头闷闷地不说话,其实心里是不服气的,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奉承她的人,薛钰却这么说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只能受着了。
薛钰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得,挑眉道:“怎么,不服气?除了你那张脸,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么?是你一身娇气的臭毛病,还是香囊上歪歪扭扭、绣得像鸭子似得丑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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