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不敢久留,紧随李泰也退下了。
到了殿外,我回身再看,清香渺渺,孤高寂寞地飘立在空中,像凉秋中一缕萧瑟的影子。
后亭中,稍现苍凉,草木寂然如洗。
晚秋的阳光却并不瑟淡,而是煦暖、轻柔,灿如一场四溅的金雨,点点滴滴打落心上。
“朝中早已有人议论,父皇也定有耳闻。
太子早已坐立不安,如今他终于动手了,”
李泰边走边愤愤地说道,“他不怕父皇追查,说明他连下一步计划都想好了,而父皇分明便知他的手段,却不深究……唉!”
呵……我心中暗笑,太子之所以会对痛下杀手,恐怕不仅是对李泰的妒忌,而是因为李泰是告密者。
当日便是李泰向陛下进言,说称心妩媚惑主,引得太子堕落,所以陛下才下令处死称心。
而这魏王李泰也自负才能,暗怀夺取太子之位的野心,从未放松谋太子之事,在朝中树立朋党,四处收买人心。
李泰绞尽脑汁,极力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装出一副心慈仁孝的模样。
太子好色,他便连女色都不近;太子好偷鸡摸狗干荒唐事,他却喜好文学,还修撰《括地志》;太子不尊重少师,他便礼贤下士,虚怀若谷。
其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毒辣,确是略胜太子一筹。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陛下,注定他也只能是败者。
其实我与他、太子,以及其他人,皆是渺小如沙。
而殿中的那个帝王,他随手便可扬起一场尘烟,风沙漫天卷起,我们谁还能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呢?
我们都仍有情有性,而陛下却无情无性,世间悲喜,于他似乎都只是烟云,他令人亲近不得,唯有深深地敬惧。
“媚娘,你怎不说话?”
李泰见我低头无语,便不耐地追问。
“殿下,陛下如何用心对你,想必你心中早已有数,我只是个侍女,眼盲心拙,确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悠悠地叹息,而后躬身施礼,“奴婢尚有一事需立刻去办,就先告退了。”
我也不等李泰回应,径自朝前走去。
穷奢极欲,人心不足。
我仰首望天,浓重的秋色,蓝幽的天空,成团的云在奔流翻涌。
只怕有人美梦尚未醒,便要有一场狂风骤雨了。
今年长安的冬季格外漫长,空茫雪光中,反常的严寒笼罩住太极宫,异样地沉寂着。
倚窗望去,琼珠闪烁,银雪飞涌,泠然无声,华美娇憨,天地间一色雪白,美不胜收。
我上前将窗关上,窗棂上似凝了一层冰霜,指间触及之处,只觉莫名冰冷,却又很快被我的指温融化,滑下一滴水珠,灵光微闪,转瞬即逝。
青铜鎏金铜盆中细微地爆着银霜碳火,青炉内散出隐约的暖香,陛下端坐案前,挥毫泼墨。
有内侍慌张来报:“太子殿下忽发恶疾,性命垂危!”
陛下手中的笔略一停顿,他似不经意地抬眼:“忽发恶疾,性命垂危?”
“是!”
内侍问道,“不知陛下是否起驾去东宫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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