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气如兰,伏在他耳边:明日这时候,我在假山等你。
让他辗转反侧,以为是酒醉之后失了定力,却在第二天酒醒之后现,依旧牢牢受着她的蛊惑。
让他在翌日傍晚,无数挣扎反复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却在假山跟前,隔着洞口扶疏的细竹,看见她踮起脚尖,吻上窦晏平的唇。
——如毒刺扎在心里这么久,现在,该拔出来了。
裴羁淡淡道:“去了就知道了。”
他不再说话,苏樱也不敢再问,门窗紧闭,外面也不曾点灯,目力所及皆是一片漆黑,苏樱低着头,默默在裴羁对面坐下。
一个时辰后,横道。
马蹄如飞,急急奔向金光门,前方探路的侍者突然惊呼一声,裴道纯急急勒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灯火昏黄,照出一丈之外横在路中间的人,脸朝下趴着看不清容貌,但满身血污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是谁,敢在天子脚下,在靠近皇城的横道上杀人?裴道纯惊疑着,正要上前查看,后面车子载着叶儿跟了上来,在看见尸体的刹那认出了是谁:“大郎君?!”
侍从上前将人脸扳过来,裴道纯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的的确确,是卢元礼,头脸肩背上无数刀剑伤痕,凝固的血污将原本穿着的白衣染成肮脏的深红,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右臂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右手齐着手腕被斩断,不知所踪。
是谁杀了他?那人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他死得如此凄惨?
“卢郎君死了,那娘子呢?”
叶儿四下寻不到苏樱,急得要哭,“怎么不见我家娘子?”
裴道纯下马,快步走近。
今夜都已经睡下了,叶儿却突然被武侯押着登门,道是苏樱出城时被卢元礼拦截,求他援手。
他其实有点犹豫,但叶儿为了能够顺利报信自认是裴家逃奴,挨了武侯二十笞刑,连路都没法走,这般忠义又让他动容,所以最终决定出面。
可此时卢元礼横死,苏樱又不见踪迹,这中间到底生了什么?裴道纯思忖着,吩咐侍从:“找街使过来查看,再去上
报长安县令,就说前左金吾卫将军卢元礼死在横道。”
近前细细查勘线索,地面干净得很,除了卢元礼的尸体和尸体身下一大滩血迹,连个车辙印都找不到——凶手必定处理过现场。
定睛再看,尸体衣袍的下摆处微露着一把刀,裴道纯小心捏起下摆看去,心里不觉一跳,那是卢元礼的刀,刀身上都是血,刀柄上握着的,赫然便是卢元礼被斩下的右手。
他是有名的悍将,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斩下他握刀的右手?
正在惊疑琢磨时,尸体突然动了一下,裴道纯吓了一跳,急急退后,“苏樱!”
一声嘶叫,“尸体”
忽地坐了起来。
灯笼光照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伤痕纵横,状如厉鬼,周遭一片惊叫,卢元礼瞪着一双染血的绿眼睛,猛地转向裴道纯:“是你?”
裴道纯心脏砰砰乱跳,极力镇定着:“什么?”
“不是你,你没这个能耐。”
卢元礼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光秃秃的右手腕时,露出一种狠厉又似缠绵的神色,“苏樱。”
右手废了,身为武将,这一生再无出头之日。
出手之人隐在夜色中,他连对方是什么门路都没摸清便已被撂倒,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是因为苏樱。
他便是用这只右手抱了她,摸了她的嘴唇。
那人对此,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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