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鸣回家的日子很快就算好了。
一场大雪过后,晴空万里,没有半丝云朵,阳光是浅淡的白,从苍穹深处洒落,铺满一地白玫瑰酒的味道。
与她下葬那天的天气一模一样。
迁坟的仪式格外隆重,姜宇找了京市最好的阴事公司,几辆面包车拉着吹拉弹唱以及特定的手艺人,载着满车厢要用的金纸红布白布和法器,起来颇为壮观。
司寒爵不信这些,却完全地默许了,只是从一上车,他就浑身紧绷,抓着唐糖的手指用力,捏红了也没发现。
唐糖时不时偷他一眼,忍着疼没有吭声。
公墓因为这一场法事而格外热闹起来,墓园外花店里的老奶奶听闻是要把人接回祖坟,讶异地要来热闹。
司寒爵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严肃的黑丝西装,手臂处别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纸花。
青色石碑上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一点晶亮的反光凝在林鹿鸣一向从容的面容上,仿佛凝起一个释怀而慈悲的笑。
司寒爵牵着唐糖的手指,怀着某种近乡情怯的恐惧,站在坟墓十几米远的地方,远远地着,并不敢向前多走一步。
管事的引着人在坟前摆满水碗和法器,拿着罗盘测方位,祭拜亡者,又拖长了调子,大声悲鸣,“孝子贤孙来磕头”
司寒爵喉结动了动,紧张地咽口水。
孝子贤孙,只有他一个了。
这么重要讲究的仪式,只有他亲自上前才行。
墨镜遮挡着男人大半张脸,唐糖只能到他紧抿的薄唇和这些天肉眼可见瘦削下来的下颌,那人喊了一声,疑惑地着一动不动的司寒爵,张了张嘴,又要高喊,唐糖抓着男人冰凉的手指,小声道,“司先生,奶奶要回家了,是好事。”
“嗯。”
避无可避之下,司寒爵抬起僵硬的双腿,木讷而机械地走到那些人划定的区域里,那人笑着说,“司总,先跟老人家说说话,就说是要回家,让老人家千万不要生气,以后的住处会更好。”
司寒爵侧了侧脸,隔着镜片向那个人。
明明不见司寒爵的眼睛,那人却还
是被盯的一阵发冷,紧张又讨好地说,“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这迁坟可是很要命的事,亡人都不想自己死后还被随便折腾嘛。”
司寒爵扯了扯嘴角,“嗯。”
他在林鹿鸣的青碑前跪下来,双膝跪地,因为墓碑比他矮一些,高大的身形只能微微躬下来,显得有些疲惫脆弱。
西装革履的人跪在湿冷的泥土里,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司寒爵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说,“奶奶”
他说不下去。
喉咙僵硬哽咽,再多说一个字,压在骨子里的脆弱就要喷涌出来。
司寒爵强硬惯了,他立刻禁声,咬着牙,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静静地跪在那里,好像在赎罪一样。
那人司寒爵不说话,又不敢催,但继续拖下去就会误了吉时,这种事最怕误了时辰,一丝一毫都不行,只能面露尴尬地左顾右盼,唐糖笑着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少年走到墓碑前,双膝屈下,与司寒爵并行而跪。
司寒爵骤然觉察到身边的人影,侧过头,是唐糖浸着蜜糖的微笑。
“奶奶,回家了。”
唐糖牵着司寒爵的手,恭恭敬敬地在林鹿鸣坟前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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