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奥又朴素的神殿祭坛上,盆状的器皿中,血色的水和水色的血在互相交融。
安瑟面色凝重。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些部分,正随着盆中温热液体的冷却而消失。
这种体验太过别致,和使用魔法时抽出魔源中魔力的空虚感与疲乏不同,是另一种低落的感觉。
安瑟感觉到体内的生气被抽出,宛如春天的花叶跨过了夏天,进入了枯黄的秋天。
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它们要更多的营养,可这幅贫弱的身体却负担不了。
困意袭来,眼皮想要合上。
安瑟在努力撑开眼皮,可没多久,上眼皮向下的力量又变得更重了,睁眼一次比一次困难。
红色慢慢变淡的仪式盆中,只剩下安瑟的一只左手。
涡流在手腕的周围打着旋,隐隐有一股莫大的吸力抓住了这只手,不让它逃离。
到目前为止,唯一还算的上乐观的是,整个过程中并没有痛感。
安瑟只能察觉到血肉变得僵硬,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
那淡红色漩涡的中心,似乎要把精神也吸收进去。
不好。
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意识就会消失。
可是,好困。
这么睡下去,不也挺好吗?
或许再次醒来,这一切已经结束。
但…
但或许,不会再醒来。
不会再醒来,那会是——死亡吗?安瑟想到。
他双眼所看见的,是被黑暗逐步吞噬的血液,和没有烧尽的火堆。
身体想要动起来,想要摆脱现状。
可这种努力是痛苦的,因为意识转换成的动作太微小了,更可能是徒劳的。
一股比黑暗更沉重的想法让视界变得狭小——没有痛苦的死亡是值得付出这么多去反抗的坏事吗?
真的要反抗吗,即使明知是徒劳?
无言的沉默中,看不见前路的黑暗中,总觉得不会遇到危机的安逸中,放弃的想法占据了主导。
…
德尔曼,或者说,被称为德尔曼的人,正看着那具身体。
那具全身僵直,皮肤青白,一动不动,保持着把手伸到仪式盆中的,曾经被称为安瑟的身体。
德尔曼的眼神仍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可他挑起的眉毛证明了他的心里也并不平静。
安瑟那具瘦弱的身体,现在没有一丝血色与生气,他的眼皮像是遮住窗户的帘子。
德尔曼还在等,他看到安瑟的眼帘并没有完全盖住那双宝石般的眸子,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希望很小。
但安瑟,还没有放弃。
为什么没有放弃?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安瑟自己都不知道。
可至少,答案不是求生的本能。
也许,是不想在这里止步,也许是不想再浪费机会,又或者,只是单纯讨厌被看不起的份,自己还没有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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