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虎丘夜里凉快,不过蚊虫过多,嗡嗡地扰人,且船板硬实,阿夏勉强熬到了三更天,最后还是从荷花荡中穿行回去。
困得她直点头,从窗户中回到屋里,神游似得跟盛浔告别后,倒在床边上就睡过去。
转日她是被热醒的,一大早从浴房里出来,挑着背光的地方走到堂屋里。
方母和太婆坐在春凳上说事情,两个人难掩面上的欣喜。
“娘,啥事这么高兴,”
阿夏弯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小半碗下肚,才转过头问。
“自然是好事,我现在不与你说,你先去把早食吃了先,我前些日子做的酱黄瓜好了,就搁在那柜子里,”
方母给她指明那地方,转头又数落她,“你说说你,有哪家小娘子跟你起得这般晚,大半夜不睡,今早我叫你都叫不醒。”
阿夏自知理亏,是半句不敢应,笑着赶紧往后头走,离得远些还能听见她娘的话。
无外乎是到时你嫂子进门,你还懒着,可不是叫人笑话。
她装作没听见,她嫂子脾性好着呢。
进了灶房里头才躲了个清闲,她从靠墙的气死猫柜中拿出一碟子酱黄瓜。
那黄瓜原本翠绿且饱满的皮,变得干瘪弯曲又黑到发乌。
对于阿夏,或是镇上大多数人家来说,没有酱黄瓜的夏日就缺了点味道。
尤其是苦夏没胃口时,单喝粥配一小碟切好的酱黄瓜,就能吃下去不少。
所以年年夏日,酱园的生意特别好,大把的人到各家出名的酱园里头打酱油,或是买些腌好的酱菜回去下饭。
她娘也是每年抢酱油的一个,她挑的是个做酱几十年的酱园,那里专卖母子酱油。
按俗语来说,就是酱饼为娘,酱油为子,才有此名。
用这样好的酱油,再挑黄瓜刚嫩时,还是乳黄瓜的样子。
摘下来把瓜秧蒂子全都给去除,洗净后放到酱缸里,一层盐一层瓜。
腌时讲究翻两次缸,第一次翻缸在刚放黄瓜后的三个时辰里,将黄瓜从头到底换到一个缸内,好让底下的盐水化开,第二次则在半天后再翻。
等明日一早彻底出水后,盐水混着黄瓜汁,把有些瘪的乳黄瓜捞出,挑些洞眼稍小的竹篮子洗净。
那黄瓜摆好放上去,上头盖着木盖,再放点石头把里头的卤水全给滴个干净,泡到水缸里把苦味和咸味泡到差不多为止。
下入酱油、糖、大料等去腌它,不是说到这里就万事不管了,每日都得翻个两次,十日才好出缸。
方法腌的得当的酱黄瓜能放很久,且越放味道还越好。
腌好的酱黄瓜别干瘪,实则咬下去脆着呢,咯吱咯吱地响,里头的水也多,最要紧的是不算咸,甘鲜解腻。
有的酱园做酱黄瓜还是酱菜,都是重盐重咸,说是吃了好下饭,那真就算是咸菜了。
阿夏就喜欢吃这样的酱黄瓜,太咸她喝粥都遭不住,等她磨磨蹭蹭喝完一碗粥时,额头都出了不少汗。
她拿巾子沾湿擦着汗走出去,方母指着那外面道:“我已经跟卖红绸子那家说好了,到时候让他们把铺子里最艳最好的红绸给我送来,他们那花绑得俗气,还是我自个儿来好。”
“这段时日可辛苦你了,”
太婆拍拍她的手,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等小溪进了门后,还是得要你多顾着点,我们可不能做那种磋磨人家孩子的事情。”
“哎呀娘,”
方母笑道,“我当年进门来时,你也是那般和气待我,我又哪会做这样的事情。
到时候我指定把小溪她和阿夏一样对待。”
她们这两个人啊,做了将近二十六年的婆媳了,从未红过脸,彼此互相敬重对方,自然处得跟亲母女似的。
阿夏挑了个凳坐下来,听她们两个互相吹嘘。
还没听过瘾,方母那话茬就转到她身上,“阿夏,晚间你随我们去你小溪姐家吃饭,多跟她说说话。”
“今晚就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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