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想过这么晚还能不能见到想见的人,只不畏风雪地往前走。
我们按乞丐平时的方法,悄悄潜入,凭运气寻找了凡和尚的住处,因为这七亭六院、曲廊檐道不计其数的灵隐寺不会毫无缘由让乞丐进去,大大小小的佛道尊者也不是为乞丐塑的。
灰雀仔对那些门门道道轻车熟路,我们在这么硕大而也已经沉睡的寺里穿廊过院,竟然丝毫没迷失方向,随处房门皆已深锁,借助围墙附近的树枝或山石,或窗户,他总能找到翻越的缺口,或者从矮屋顶爬过去,最后隐隐透出的灯光把我们吸引到靠山那面比较幽静的院落,院门头牌匾上金色大牌匾“守缮堂”
三字借由雪反射的光芒依稀可辨。
走过长廊,刚好钻进一片茂密的竹林,雪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在竹林里穿梭,夜风吹拂整片竹林哗声不断,完全掩盖了我们把竹子弄出的声响,不用担心被人觉。
竹枝上的积雪老是落到脖颈深处,冰凉侵骨。
经竹林尽头与院子相接的屋檐下,转到守善堂后面,全是木板镶嵌后墙上没留窗户,只在墙正中的两棵大红柱之间有一道紧锁的双扇铁门。
灰雀仔轻轻敲击墙脚比较隐秘的两块墙板,小心翼翼将它们取下来,现出一个勉强容得下一人爬进爬出的洞穴,我和他相继进去之后,他又爬着转身将木板合好,继续在只有四五十厘米高的木地下匍匐前进。
“这是盛放佛像的后堂,平时没有和尚进来,”
灰雀仔小声告诉我。
爬到一个宽敞高大、奇形怪状的空间底部,自顶上透进来的两束黄光些微地照亮了几层搭到狭窄的空间顶部的木架子,每层架子铺着一两块木板,架子之间用粗绳固定,绳索如蛛网密布,到处垂着绳头。
我猜到这是在佛像里面,那光是从佛像的眼睛照射进来的。
往上爬,我紧紧抓住架子,害怕会摔下去,灰雀仔却像老鼠般灵活地窜动。
站在架子顶离佛像鼻子最近的一块细薄的木板上,我们刚好可以每人通过一只佛像眼睛的瞳孔看出去,守善堂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几个小沙弥跟着一个身披宝蝉袈裟、头戴毗卢冠的和尚,那和尚一手持佛珠,一手持紫金禅杖,正在接见一个匍匐在地的人。
“这和尚就是了凡主持,”
灰雀仔弯腰,掂起脚尖转过来,和我凑到一只瞳孔里看,附在我耳边低语,“另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布衣布帽,应该是本地人。”
“小声,担心被听见,”
我警告他。
“放心吧,我们在顶上,离下面那么远,这样说话不会被他们现的,”
他笑着,显然是佛相肚里的常客。
“在外面吗?”
那和尚问。
“马上就到,”
跪在地上的人回答。
“既然来了,就叫他进来吧!”
和尚示意他站起来。
来人站起,转身朝后面退出门去了,很快,一个黑风帽,黑披风,绵巾裹面的人走进门来,全身都铺满厚厚一层白色。
从佛眼俯视下去,根本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材。
进门还来不及拍拍身上的积雪,也来不及脱掉披风帽子,倒身便拜。
“起来吧!”
了凡住持吩咐,接着慢条斯理地说。
“想不到圣僧这么快就到了贵地,还没来得及接驾呢!”
来人起身说。
“到云上小镇时,感受到强大的法力,就没敢逗留,原计划讲法七日的也立即取消,直接过嚣名、汤水,只在河口镇讲了些时日,就奔放瓮亭来了,”
了凡住持回答,“现在风声紧,能不见就最好别见,有什么情况叫人传话就是。”
“巫抵部的抵梁派人送来的密信,事关重大,不敢托手他人,”
来人起身回答,掏出一张黄色的纸递给和尚,和住持面对面坐下,“想必只是神仙过路,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我想起竖亥法师告诉过我们,十巫部叛乱的正是巫抵部,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些琐碎片段联系起来,也只能想想,没敢向灰雀仔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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