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他好好考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不爱当然不娶。
可是父母和三舅兴致勃勃,自己若拂了他们的意思,只怕日后相见很是尴尬。
不知表姐是什么想法,表姐向来温顺沉静,恐怕绝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
看来只能是他这边得态度强硬,才能绝了父母的念头。
楚劭南走后,楚太太一脸失落,对楚松卿道:“我还以为他们两小无猜,让他娶婉筠,他会高兴呢。”
楚松卿叹道:“现在不比我们旧时,都提倡婚姻自由,他们年轻人喜欢新思想,也喜欢赶时髦,你越是逼他,他越是要忤你的意。
你也别急,把婉筠接过来和他多处处,日子久了也就相处出感情来,到时候这门亲事就是情到自然,水到渠成了。”
这日夜里,楚太太彻夜未眠,天微微泛白便披了衣服起来,给她的哥哥写了封信,说明了事情的始末,让他过几日带着婉筠来楚家小住。
一旁的跨院里,沈涵初也是彻夜未眠,天刚泛白,她就趿了两片拖鞋跑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向外看去,天际光华如绮,虽是盛夏,破晓时的风还是清凉如水,窗外的几株芭蕉叶,像翡翠绿的团扇,轻轻拂动,回廊的雕花栏杆上,爬着紫粉色的朝颜花,凝着晨露,本是没有香气的花,她却觉得有一种微醺的味道。
她快乐极了,在屋里跳舞似地旋转着,回想着昨日黄昏的那场花雨,人又开始晕眩——他是喜欢她的吗?一定是的,不然怎么会记得她这样的一句话,又怎么会为她费这样的心思。
她向远处望去,隔着前面那个院子,有两棵郁郁葱葱的云杉,灰墙掩映间露出伞尖似的树顶,那便是劭南住的院子,再往左,就是他父母的正院,她将这园子的角角落落都望了一遍,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异样的温暖——如果,如果他是爱她的话,带给她的又何止是一个爱人,那是一整个家啊,一个兄友弟恭,父慈母爱,她一直渴望的家啊!
她微微笑着地看那天空,从没有像此刻般期待过升起的朝阳。
楚劭南经过西厢房时,见楚家坤支使着几个老妈子在收拾一件长久没人住的屋子。
恰巧他母亲的贴身佣人柳妈走出来倒水,他便顺道问了句:“柳妈,有客人要来吗?”
柳妈不知道事情的始末,自然不会隐瞒,笑呵呵地答道:“是啊,大少爷,三舅老爷和表小姐要来呢。”
“什么?”
楚劭南一阵诧异,“什么时候到?”
柳妈将一盆水泼到花坛里,道:“快了,就这两日吧。”
楚劭南听了拔腿就走,昨夜父亲说看他自己的意思,可才一个晚上,就让人去接表姐来,这其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想到这里,心中便涌上一阵怒火。
楚太太此时,正在她院里的一间耳房里,和楚家坤核对账目。
楚家坤穿着件府绸大褂,一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向楚太太将账目汇报了一遍后,说:“西山一带还是的那几个佃农,已经几年没交租子了。”
楚太太问道:“是徐寡妇和詹大爷家吗?”
楚家坤说:“今年除了他们,还有好些佃农,说是闹了虫灾,怕是秋收后也交不上租子。”
楚太太想了一会儿道:“罢了罢了,就免了他们的租子吧。”
楚家坤翻了一下账簿,有些为难地道:“太太,这几年战火连连,各处收成都不大好,去年府上就已经没有盈余了,今年若还是四处免租子,怕是要入不敷出了。”
楚太太拿过账簿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佃农们本就穷困,逼他们交租,老爷和我都于心不忍。
几个孩子都长大了,这开支用度也是越来越大,还是你留心些,趁行情好的时候,卖几块地吧。”
楚家坤应了一声是,提着装账簿的小皮箱装了东西正要走,楚太太又道:“徐寡妇和詹大爷家,你叫人送些米去救济一下。”
楚家坤停住了脚步,转身道:“老爷太太真是菩萨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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