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说话瓮声瓮气,时不时咳嗽两声,第一天来这他就感冒了,吃了几次药,一直也没好。
陶晓东要忙的事多,不是时时都能顾上他。
陶淮南就是在这时候遇见那个小孩儿的,在他爸妈的灵棚前,在一个冷得彻骨的冬天。
那时他站在外面捧着杯子喝牛奶,帽子上的按扣揭开,脸前的那截布片在下巴处垂着,杯子口牛奶蕴出的热气喷了他满脸。
身后是依然嘈杂的灵棚,一杯烫手的牛奶让陶淮南终于不那么冷了,手心暖呼呼的,都有点不舍得喝。
手里杯子突然被人抢走的时候陶淮南吓了一跳,惊得整个人往后一缩。
他什么都不见,在一个处处都陌生的地方,这种突然发生的变故总是令他很害怕。
牛奶泼到他帽子和前襟上一些,陶淮南慌张短促地喊了一声“哥”
。
那是个光着身子的男孩儿,比陶淮南矮点,瘦得好像只有一把骨头,肋骨一根一根凸着,身上青紫遍布,脸上胀着不健康的红。
他两手捧着陶淮南的杯子,大口大口地咽着牛奶,手上破皮皴裂,还很脏。
老家的叔叔喝了一声,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吼陶淮南又是一哆嗦。
陶晓东走过去抱他,陶淮南立刻紧紧贴上来。
老家叔叔说那是迟家的小子,见天儿这么光着,他爸喝酒喝傻了,喝多了就打他。
“迟家”
陶晓东问,“迟志德”
“对,你还记得”
陶晓东跟迟家那个酒鬼没差几岁,小时候打过架,他还砸过迟家的玻璃。
迟家辈辈都是酒鬼,喝多了打老婆打孩子,迟志德从小就被他爸打聋了一边耳朵。
陶晓东向来不待见他们家的人,路过绕着走。
“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陶晓东着那小孩儿,从头到脚都光着,连个布片都没,身上那些伤和疤一就是被打出来的。
陶晓东不下去,放下陶淮南,脱了身上的大衣,裹住那孩子。
男孩前后打着摆子,整个人以夸张失控的幅度剧烈地发着抖,牙齿磕得喀喀响。
大衣带着体温罩着他,男孩手里还抓着陶淮南留着温度的大杯子,抬头了眼陶晓东。
陶晓东也着他,这孩子长得随他爸,不好,也不讨人喜欢。
陶晓东尽管无意多管别人家的事,可是这么冷的天儿光着身子光着脚在外面跑,一个不当心可能就冻死了。
陶晓东了眼男孩腿间冻得发紫缩起来那一小点,在外头这么冻几个小时,小鸡儿不掉也废了。
他想让那男孩去屋里暖和暖和,然而还不等他张嘴,那小孩转头就跑了。
大衣和水杯都扔在地上,沾了地上的脏雪和泥。
老家叔叔吆喝着骂了声,把东西捡起来“懒得沾他们家的破事儿,他爸就是个疯子,疯起来谁都打。”
陶晓东问“他妈呢”
“让他打跑了,谁跟疯子过得了,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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