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六月中旬,总有一段辰光,潮湿,闷热,浑身不清爽。
潘家人围坐一桌、吃早饭。
潘家妈说,崇明的房子盖好了。
逸武说,还没,天不好,要停一停,等出梅后再去。
余琳生气说,还去干什么,都出工伤了,也没有个说法。
潘家妈心疼说,鼻青脸肿,伤的结棍。
玉宝只是打量。
逸武唇角破了,吃泡饭,疼的龇牙裂嘴,余琳说,大哥,你们做建筑的,有人从房顶摔下来,受伤了,没有赔偿吗。
潘逸年在看报纸,头也未抬说,城镇职工、有劳动保险制度保障。
余琳一怔说,什么保障。
逸文说,通俗来讲,我们国家,有一种劳动保险制度,对工伤事故的认定、赔偿和抚恤,做出了明文规定,但只适用城镇职工。
逸武没有户口,不算城镇职工,所以不受制度保护,只能自认倒霉。
一但出事,就要工头和主家摸良心了。
不过呢,我看阿弟的伤,不像从房顶摔下来。
余琳不高兴说,二哥这也能看出来,那怎么伤的。
逸文笑着说,可能是打相打、围殴。
逸武说,适可而止,不要让我讲出啥来。
逸文大笑。
潘家妈说,好好吃饭。
余琳朝逸武说,从房顶摔下来,还被人打了,这是什么世道。
潘逸年笑笑。
玉宝说,笑啥。
潘逸年说,报纸上这则笑话,蛮好笑的。
玉宝说,我看看。
潘逸年说,我觉着好笑,玉宝未必觉得好笑。
逸武说,侪少讲两句好吧。
放下筷子,从口袋掏出一沓钱,递给潘家妈说,这里有三十块铜钿,我们一家三口、下月的生活费。
等我钞票赚多了,再加。
潘家妈接过,数了数。
潘逸年说,吴妈要回来了。
潘家妈说,真的,吴妈亲口讲的。
潘逸年微笑说,当然。
潘家妈长松口气说,这样最好了。
玉宝阿琳眼看要生养,我正发愁,该哪能办。
余琳说,既然吴妈回来,我也有件事要讲。
潘家妈说,啥。
余琳说,我六妹发来电报,已经乘火车来上海了。
逸年说,太突然了,也不提前讲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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