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况负手俯身,凝视着那双眼,道:“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嗯……嗯?”
程如一结巴着低下头去,眼神交错刹那,心上像是叫鸟啄了一把。
他向来不敢直视严况的眼睛。
明明是浸在阴司地狱里的恶鬼,眼神却直白坦荡,叫自己这个阳间游魂无处遁形。
“引经据典一把好手,严大人怎么不去科考呢。”
程如一垂眸喃喃。
严况转过身去,边翻包裹边道:“科考做官要熬,我等不及。”
“哦……的确。”
程如一打心底里赞同。
没有门第,没有后台,就算考上了状元,也不能一路升天。
像自己这心急熬不住的,不就立时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严况拿着药瓶道:“衣裳脱了。”
方才严况听程如一提起伤势,便惦记着亲自再替他诊治一番,毕竟路还长,颠簸着若是恶化了,正如程如一所说。
他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
程如一明白他是好意,却难免紧张结巴道:“我、我自己来……”
严况淡淡道:“你后脑长眼睛了吗?”
程如一:“没有……但;
“快脱。”
严况道。
程如一叹了口气,开始磨磨蹭蹭的宽衣解带,却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从衣襟滑落。
“诶……”
见严况手疾眼快接住了,程如一才松了口气。
严况摊开掌心,原是那日他们套圈子得来的那块——青玉双鱼佩。
“想不到吧严大人,这玩意儿可结实了。”
程如一边脱衣裳边道:“怎么摔打都不破。
不过说来也怪,当初跟着我上……上刑又入土的,它都没掉出来,怎的如今一见你,就急着亮相了?”
听程如一提起遭过的罪,严况心里不是滋味,只将玉往旁边一抛。
他道:“一块假玉,你倒是藏得像是什么宝贝。”
程如一耸耸肩,将玉佩收好掖在枕头下。
他衣裳已褪下大半,严况也拔了瓶塞,蘸着药酒,擦在他伤痕交错的背上。
程如一觉得伤口又热又痒的,被严况碰得想笑,不由缩了缩脖子道:“嗳,严大……官人,你的药真的很灵啊,我其实都不怎么疼了……不过你打我的时候真的很痛,就是……”
“比我继母打得要痛多了。”
严况闻言,手上动作为之一顿。
离了京城,“程如一”
就真的死了,摆脱身份桎梏,告别黄粱一梦,程如一反而生了倾诉欲,当下也不管严况到底想不想听,只自顾自道。
“你应当也查过了,黄氏不是我亲娘,我亲娘早就死了,被我爹逼死的。”
程如一的语气云淡风轻,可他那最后一句,却犹如巨石一块,轰然砸进严况心里,叫他手上动作也随之失控,压得程如一连连喊痛,严况这才回过神来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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