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碗尝了一口就搁下,说可惜了,“掌勺人心浮气躁,过了火候。”
王骞单臂枕着桌沿,“饮桃汤以辟邪,就当求个好兆头吧。”
“贵府进了鬼,”
檀韫开门见山,“看来它只能暖胃。”
王骞诧异,“今日佳节,我阖家团圆,只顾吃喝,散席后更是家门紧闭,哪来的鬼?”
百户冷声说:“缉事厂侦报傅赭的随侍宦官夜入侍郎府,不容王大人狡辩。”
傅赭还是皇子时行三,与陛下同为太后所出,只是兄弟俩本就不亲厚,还多有嫌隙,要争同一个位置,自然头破血流。
先帝临终前选择了陛下,傅赭幽禁府邸,陛下登基初并未下达处置,某日却在宫外遇刺,刺客正是傅赭指派,是以三皇子府尽数伏诛,傅赭被贬为庶人,饮鸩而死……当然,这只是表面说辞。
檀韫对傅赭素来憎恶,让人死得很惨,他办得隐秘,只有那日的剥皮官和随行的几个人知道。
但众人皆知的是,这般情形下藏匿傅赭党羽残余,论最轻的罪都是蔑视君威。
王骞面色如常,笃然道:“绝无此事!
我的确做过傅赭一派,但我如今是陛下的臣子,绝不敢与逆贼谋事,若应百户怀疑我有不臣之心,尽管拿我进诏狱!”
“严重啦,知早没有说你谋逆的意思。”
檀韫说,“你是傅赭的旧部,陛下仍然用你,不就是知道你是个实干派,惜才吗?今儿麻烦找上你家门,你开门把它扔出去便是体贴圣意,圣心烛照,自然也不会平白误会你不忠。”
话很客气,且意思分明,若交出逆贼,他愿给一条活路。
王骞深深地看了檀韫一眼,压下心中的感激,须臾就平常道:“檀监事,我话不改。”
“傅赭早投胎了,党羽即将被清剿干净,还能成什么事?你惦记旧情不忍交人,我能体恤,可咱们做事也不能全论私心。
达祖,”
檀韫瞧着院中的雪幕,“窝藏逆贼视同谋反,想想还在老家等你的小孙儿。”
花厅冷寂了片晌。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
王骞僵硬地松开绷紧的下颌,苦笑着朝檀韫拱手,“夜寒风冷,劳监事白跑一趟,当真……劳烦了。”
檀韫不再说话。
“拿人!”
应知早说。
“是!”
廊上的一班番子握刀应声,迅分为两拨从左右廊道离去。
风雪簌簌,掩了厅内众人的呼吸声,寂静片晌,“进去!”
两个番子捆了个素布衣来,粗鲁地搡到厅中。
应知早上前,俯身掐住这人的下巴一认,回头说:“监事,是如敏。”
檀韫睁眼把人看了,“瘦了。”
他们是同一年入宫的,如敏要大两岁,他们曾在内书堂做同窗,一起为课业头疼,也并肩跪着挨过手板。
后来,如敏被选做三皇子伴读,他则去了七皇子身边,主子们逃不过一个“争”
字,他们幼年的情谊也经不起消磨。
“过街老鼠,日夜蹿着阴沟,只剩下这身脏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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