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进屋后,摘下帷帽搁置一侧,点头道:“去百戏台瞧了一会儿,可人太多了,便只看了吐火的幻戏。”
冬雪又问:“姑娘的蜻蜓灯呢?怎地不见了?”
周妙默然片刻,冬雪素来谨慎,平日里只闷声做事,从不多问,如今问起来,她也无意遮掩。
再说,往后真议了亲,书信往来,即便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她笑答道:“蜻蜓灯自是送人了。”
冬雪闻言一笑,却未再追问下去,转而问道:“姑娘在外游玩时,用晚膳了么?这会儿饿么?膳房里备着圆不落角,姑娘尝尝么?”
周妙出门逛了小半夜,当着李权的面,她确实矜持地没有吃饭,况且,戴着帷帽吃饭委实别扭。
她于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不着急梳洗,只等在外间。
可惜,比宵夜小点心先到阆苑的,是前院来传话的仆从。
“周姑娘,殿下唤你去剑阁。”
这么晚了?
周妙起身,惊讶问道:“是有何急事么?”
仆从低着头,答说:“殿下并未明言,只请周姑娘速去。”
周妙一听,心中不由忐忑,难道是简青竹那里出了什么纰漏?
还是今晚见到常牧之,心绪不佳,找她撒气?
冬雪闻言,忙递来她才脱下不久的殷红斗篷,劝道:“许是殿下喜欢姑娘送的灯,有赏呢?”
周妙眉心一跳,但是,她的灯没有送给李佑白啊。
她定定地看了一眼冬雪,为何她会如此理所当然地以为她的灯送给了李佑白?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可是还没等她想得太明白,人已经到了剑阁门外。
陈风不在。
周妙一进门,便注意到了今夜的剑阁比平日里更为安静。
守在门口的两个仆从垂首默立,其中一个面生得很,看上去风尘仆仆,仿佛出过一趟远门。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仆从抬头一瞥周妙,复又极快地低下头去。
周妙觉得他的眼神极其古怪,战战兢兢,仿佛止不住的惶然。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头缓缓升起。
周妙不敢多看,垂首迈入门槛,小心翼翼道:“见过殿下。”
她等了数息,才听见李佑白道:“抬起头来。”
周妙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深。
他的声音冷淡,同平日里相似,但是周妙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她抬头看去,勉力露出个笑模样。
李佑白就坐在桌旁的方背椅上,离她约有数步。
他身上披着广袖黒氅,腰缠青带,头竖紫玉冠,发髻一丝不苟,似乎将从外面回来。
可一见到他的表情,周妙的微笑骤然凝在了嘴角。
他的脸上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没有,他的长眉漆黑如鸦羽,目光森然,如结寒霜。
然而,令周妙悚然的是,他的唇边竟然扬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他的话音徐徐,毫无波澜:“周氏长女,生于昭元七年,单名取‘妙’字,生母谭氏因病身故,及至十四岁,周妙于沧县祠属私塾念学。
及笄后,亦未曾踏出沧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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