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脚步踏踏地走进来,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连床头柜的抽屉也没开,又出去了。
这样浮皮潦草地偷东西,能偷着什么呢?麦明河都替他着急起来了。
人做事得有点耐心,得不怕繁琐才行啊。
过了一两分钟,他重新进屋,来到麦明河床前;一团人的温热气息,浮在床的上方。
“喂,”
男人嗓音叫了一声,一只手推了推麦明河瘦骨嶙峋的肩膀。
“喂,你醒醒。”
好像没必要再装睡了。
把人叫起来干什么,想偷值钱东西,自己找一找不行吗?偷东西不算,还要偷懒;现在的人,可真是。
麦明河睁开眼,床边一个弯着腰的黑影,正笼在她头上。
因为手电光垂在床沿下,小偷的面貌沉在黑影里,光的边角里,只能看见昏白喉结,随着说话一上一下。
“你别怕啊,我就跟你打听点事。
这儿有一个叫麦明河的人吗?”
“……是我。
我们认识?”
那男人吸口气,直起腰,打量一圈被子下的身体。
“你——你就是?”
他兀自不愿意相信似的,举起手电,极不客气地又在麦明河脸上扫了几圈。
她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反正不会好看。
“怎么啦?”
她低声问。
那男人半张着嘴,好像还在消化什么事儿。
他不希望自己就是麦明河,这一点她也看出来了;因为他马上又问了一遍,怕她没听清楚似的:“麦,野麦的麦。
麦——明——河。”
“就是我。”
麦明河再次微笑一下。
“没有别人了。”
那男人盯着她。
过了几秒,他问道:“老太太,你多大岁数了?”
多大了?麦明河自己也得想一想。
不知道从哪年起,她就总记不清年纪了,有时还错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呢。
一年一岁,听着不多,却是漫天雪花一样数不尽的细微片刻;不知不觉堆积起了一辈子。
抓一把雪,不知道它是何时落下的。
一截人生浮起来,她也忘了它来自多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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