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绝望的泪眼深深烙在半醒半昏的脑海里,疯狂撕扯他被酒气麻痹的思绪。
过了片刻,他蓦地起身,胡乱拢了拢领口,抬步往外走。
那是他头一个孩子,与所有孩子都不同,花费他最多心血。
他曾给这个如珠似宝的嫡长女取过最光辉灿烂的名字;请来全都城最好的女师;预备下最丰厚的嫁妆,年年增添犹觉不足。
十几年的父女之情啊……
从前他醉后虽然频频失态,却从不会如今夜这般狠厉,尽奔着人的命门去。
实是那个瞬间,笼在阴晦树影下的少女从式到裙裳再到眉宇神情,与赵盈华那个贱人简直一模一样,他没忍住。
行至思过院,曲邕不理那些值守的健仆,悄无声息入内。
现如此深夜,曲静胜所住的西屋竟透出萤萤灯火。
思过院供给简薄,这个时辰还亮着油灯,可谓“奢侈”
。
莫非出事了?
曲邕心头一跳,疾走几步,脚底突兀传来‘噼啪’一声,他踩断了地上的老树残枝。
下一刻,邻近的破败支摘窗里飘出女童如银铃一般的清脆嗓音,带着明显的困倦撒娇道,“大姐,外面耗子都满地跑了,我何时才能去睡啊。”
“不要分心。”
少女柔声细气,口风却是半点不肯松,“方才默记到何处了,继续背。”
一窗之隔,曲邕提着的那颗心落回腔子里。
还能督促妹妹读书,应是安然无恙的。
不过……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境遇下坚持挑灯夜读未免古怪。
曲邕心生狐疑,蹑足靠近窗外,欲把姐妹二人的嗓音听得更清楚。
可是屋内那姐妹二人却良久再未出声。
残月夏夜,蚊虫嗡来飞去,着实恼人。
曲邕耐心逐渐耗尽,正打算径直入内瞧瞧,忽听女童信心满满开口,“姐,这次全记熟了,你考我!”
“若你出思过院后在鹤峰台遇见巡逻,该往何处躲避?”
曲静胜的嗓音传出来。
静质毫不犹豫回答,“往西北去,那边有座歇脚的八角亭,修有廊椅。
我矮,可以直接趴进廊椅下。”
曲静胜又问,“若八角亭那边也有人,你当如何?”
静质思索回道,“往东跑一段,装作是回步云居不慎迷路的小丫鬟。
步云居的老姨娘不受祖父宠爱,深居简出多年,她身边的人脸生。”
曲静胜‘嗯’了声,不置可否,再问,“往东跑可就南辕北辙了,蒙混过关后你该如何回到西路?”
静质早有应对办法,叽叽喳喳说出自己的打算。
姐妹两一问一答,有来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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