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一把香,整整七根儿,却是六低一高的架势。
周老爷子趁机上前,“族长,那天地爷乃是大神,说话自是比一般神仙含蓄,可这六低一高的架势,也足以表明今年的麦收,怕是只有一线生机哩。”
周长元眯起了眼,“你是说就在今天?”
周老爷子眼珠转了转,“族长,这神仙他老人家的脾气,您又不是不清楚,说三分留七分的,这咱哪敢坐实,只能猜测呗。”
话锋一转,把皮球踢回去,“族长咋看?”
这是提醒周长元呢,你又是族长又是里长的,合着平时好处你拿了,用着你的时候,你不拿主意不担事儿?那不如把你这族长给俺干。
周长元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机立断:“长庆,你腿脚利落,快去祠堂敲钟召集族人开会,我换件衣裳,随后就到!”
周老爷子二话不说往祠堂里跑,就只一天的抢收时间,片刻耽误不得。
周氏祠堂位于庄子最东头儿,占地千米,集全族之力修建,青砖黛瓦,相当气派。
祠堂外大槐树旁有一井字型木架子,架子上吊着一口百十来斤的青黑色大铁钟,周老爷子抱住撞柱,铆足力气,连撞九下!
铛——!
铛——!
……
寂静的清晨,雄浑洪亮的钟声瞬间传遍整个周家庄。
九声,乃是通知的最高等级,相当于八百里急件,代表着关乎全族人的大事件生,全体族人必须在一柱香内到齐,如有无故不到者,家法伺候。
不多会儿的功夫,周氏祠堂前的空场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互相交头接耳,不知道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周长元站在一个约莫半米高,木头搭建成的台子上抬了抬手,示意族人安静。
周氏族规甚严,台下瞬间没了动静。
周长元清了清嗓子,尽量大声道:“不说废话,这几天的天气大伙儿也看到了,七年前麦田被淹,颗粒无收的惨状不用我多说,今天叫你们来的意思就一个——”
稍顿,“虽说麦子现在还不算熟透,可也算凑合能收,后面几天的天气谁也说不准,我的意思是大伙儿至少先抢回一部分来,保证家里有粮可吃。”
话音一转,“当然,我是你们的族长,却不是神仙,没法断定后面几天会不会持续晴天,若真是晴天,提早收了,产量上多少会有些许亏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要你们自行考量决定,族里不强求。”
收尾,“不过,我的意思是先保本儿,再想赚,我家四十五亩旱田,今天能收多少收多少,家里地少的,收完自家的可以过来帮忙,就按短工的价钱给酬劳。
——时间宝贵,都散了吧。”
人群中,周锦钰被周大郎抱着,暗道:果然是个官儿就有两把刷子,一个村儿里的小族长,瞧人家这说话的腔调、节奏、话里话外活得很,给自己留足了转圜的余地。
爹走仕途这条路,科举上岸只不过是拿到一张入场券儿而已,后面要走的路长着呢。
周长元一番话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让他们权衡厉害?
他们除了种地,哪懂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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