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盛哽咽着,艰难道出了一个字:“……好。”
亲人中尤其是父母的缺席,对孩子心理上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过早的离去,会让孩子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感受到的只是他们残缺、甚至是空白的形象,他们只能靠自己的想象去描摹猜测、以及父母剩余一方成倍的爱去填补,才能得到一个大概。
从工作到生活一向细致入微的冯盛一定明白这些,何将醉也实在不忍再细说。
趁现在还来得及,给孩子留下一个鲜活的自己,让她可以在所有人遗忘你的时候继续认识你。
何将醉敛眸起身,握住了那双抑制不住颤抖的手。
只是看手,就足以感受到这双手主人的病态了——“枯槁”
二字仿佛化成一张皮挂在了他的骨头上,每一寸皮肤都透出了极度不健康的蜡黄色。
何将醉微微用力握住冯盛手的时候,恍惚间感觉这温暖的力度不只是为了向他传递那些抽象的情绪,而是为了把即将脱离这副躯体的灵魂紧紧拽住。
人的生命,怎么会这么脆弱。
出了病房的这几步路何将醉走得十分压抑。
直到进了大厅、越过零散的人群一眼看到池观月的时候,那份沉重才悄然得到了缓解。
一头飘逸长被池观月随手绾了起来,光线把颊边碎映成透明色,剩下一点打到她的侧脸以及她手中的剧本上。
周遭处奔走处理突状况的人们嘈杂不已,但她无声无息,只关心手里成片的文字。
离着还有几步路的距离,何将醉就看见她胳膊上依然裸露着的伤口。
“没去找医生处理一下伤口?”
“没多大事,待会儿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池观月抬头看看来人,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不以为意道,“周澄让我在这等会儿他,说是有事要说。
我这明天的台词都快背完了都还没见到他人影呢。”
何将醉干脆利落地拿出手机给周澄了几个字,随后冲池观月一招手:“走吧,不用等他。”
二人在医院里转了一圈,现急诊外科的人手似乎全被临时调去抢救病人了,原本值班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何将醉想了想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有个临时救急用的急救箱,拿来处理池观月的伤口应该没多大问题,于是他直接把人领到了地下车库。
v的后备箱一开,二人将就着坐一下倒也绰绰有余。
时间已经接近深夜,本来夜猫子型选手池观月倚靠着后排椅背难得地有了些困意,结果却在碘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一激灵彻底清醒,抬眼幽怨地盯着何将醉。
“好了,”
何将醉的表情连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熟练地把绷带尾部剪开打了个结,“那堆注意事项就不用我嘱咐了吧?这两天小心点伤口。”
池观月打量着他在自己胳膊上留下的成果:“没想到何医生外科也这么专业。”
“这不是专业,是常识。”
“不止,还有你刚进病房的时候露的那两手,”
池观月饶有兴致地睨着他,“练过?”
“总被迫为了案子到处跑,不练练的话,怕哪天周澄得罪的人把账算在我头上,”
何将醉轻轻捏住她乱晃的手腕处理关节处的擦伤,随即话锋微妙一转,“倒是你,能直接撂倒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壮汉的身手,我是真没想到。”
给池观月包扎伤口的时候,何将醉无意中现了她胳膊上许多道浅浅的旧伤痕迹,不细看的话几乎不太能现。
不同于先前她自己说的小时候调皮捣蛋,那些伤口并不是一个孩子在玩耍时会无意造成的程度。
“久病成医了。”
池观月答得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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