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学堂课散,夫子和学生全都离去,沈丹熹一行人才踏入这一间简陋的学堂,从夫子桌案上堆叠的课本中翻出那一本卷。
这本有些年头了,大部分页已经枯黄褪色,还有撕裂的痕迹。
得出来,是经过重新修补装帧,本上褪色的文字也经过二次描摹。
厉廷澜那一缕惧魄便依附在枯黄的旧页上。
郁绘伸手从本上拂过,厉廷澜那一惧魄被硬生生抽离出来,他并没发现身旁的异状,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浑噩噩地抱着头,一遍一遍背诵着文章。
可他似乎并没有读的天赋,同样的一段文字,他反反复复地背诵,上一刻还能背出来,下一刻便又忽然失了忆一般忘记干净。
当背不出来时,他整个残魄便会控制不住地发抖,生出巨大的恐惧来。
沈丹熹过这样的场景,在昆仑枯竭之地,厉廷澜流散出来的记忆里。
他小时候患有痴症,的确不太聪明,他们母子二人因此被皇帝厌弃。
厉廷澜的母亲时常会发了疯似的逼他背,若是背不出来,便会虐打他。
即便后来位高权重,这一段童年的伤痛依然铭刻在他的魂魄中。
“果然,这本是从大荣皇宫里流落出来的。”
郁绘通过本上曾沾染过的人气,往前追溯,一直追溯到了厉廷澜幼时所居住过的冷僻宫殿。
三皇子的母妃坠井而死,三皇子被别的妃嫔收养,那一座宫殿再没有人入住,这本残破的卷落在那宫殿中许久,直到后来,皇城被蛮夷所破,王公大臣纷纷出逃,宫里伺候的仆从也四散而逃。
这本才被带出了皇宫,辗转经历无数人之手,让人就算想要追查都无从查起。
破城之时,能逃的人只会想着带金银珠宝,没人会想着去一座荒废的宫殿带一本破,显然那最初取得卷之人,是被人驱使。
背后驱使之人是谁,时间太过久远,已难以查明。
郁绘收了厉廷澜这一缕惧魄,便只剩下最后一缕魄还暂时难以定位在何处,他叹息道“厉廷澜的每一魂每一魄几乎都像这般,如大海捞针一样寻之不易。”
那幕后之人很懂得如何隐藏,要藏一粒沙,便要将它埋入沙漠,要藏一个人,便也要将他散入人海。
逢乱世开始,秩序崩坏,一切都在走向混乱,厉廷澜的魂魄被撕裂,飘零在世间万千冤魂之中,冥府和沈瑱一开始毫无头绪,光是找见第一缕魂便耗去了几十年时间。
沈丹熹向那一柄鬼气森森的凶刃,厉廷澜对阿娆的恨意之深,已经淹没了其他的情感,使得匕首的刀刃上都映照出了他狰狞的脸孔,恨不能生啖其肉。
这一缕惧魄回归,转眼间就被主魂的恨意吞没了。
沈丹熹问道“他的惧魄在生前所惧之物上,照这样说来,他的魄应当会依附在身前所的人事物之上了”
郁绘颔首,“若无外力干扰的话,的确如此。
我们寻他这么久,当然也将他身前所悉数寻查过一遍了。”
他说着顿了一顿,向桌上那本卷,继续道,“也许还遗漏了一些他生前所的物件,在下着人再详细清查一遍。”
沈丹熹低眸思索间,余光忽见山雀振翅从山林中飞了回来,这只小雀刚被点上丹青之术时还不适应自己的“花衣裳”
,到处去寻找水坑洗澡,现下适应之后,便越发张扬臭美起来,颇得孔雀的真传。
方才众人入寨子时,山雀听到周边山林的鸟叫声,从她袖中飞出一眨眼就不见了鸟影,去显摆它漂亮的羽毛。
现下山雀急匆匆地飞回来,惊慌的“啾啾”
鸟叫声一下把沈丹熹的思路打断,她抬手捧住它,问道“怎么,又被其他鸟啄了”
山雀跳转过身,半展开翅膀,将后背的绒羽展示给她。
沈丹熹了好几眼,才忽然反应过来,“你身上的翎羽纹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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