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多年的徐如意知道她生不下来。
这就是祭品吗?
“小红豆,小囡。”
她说。
她哆嗦着去摸徐如意的面孔,那双干涩的眼睛想要流泪,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小红豆,快走吧……他们会来家里找你的。”
气若游丝的妇人满含热意地看着她,像要燃尽她最后一点生命。
徐如意幼年丧母,几乎没有被这种目光注视过,霎时间感到一股迈不动脚的沉重。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她听到自己问。
妇人竟然还笑了一下——
“傻红豆,哪里不是这样呢?”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沉下来,抽走屋内的光亮。
徐如意像一尊雕像,哪里都沉重得要命。
“凭什么?”
她听到自己的嘴里传出一声很低的反问。
就是这一刹那,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个早衰的女人……她恨她,所以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来了。
父亲说的没错,那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总是说着空无的大道理,说什么,要爱世人。
她恨她抛下自己,恨她从未尽过母亲的职责。
她是如此恨她……
但也正是临终前,她说——
“如意啊如意,妳要爱世人。”
徐如意无数次梦回那刻,清晰地听到自己问:“凭什么?”
那时候床上的人早已没有呼吸,伴生的血灵芝缓慢地失去光泽。
幼嫩的新株会于自己的身体生长。
历代徐氏天医都是早衰的蠢货,她说过。
和你一样蠢。
有这样的母亲在前,徐如意对爹爹过誓,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生命。
她本来就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
于是她站在这个大限将至的女人面前,无法遏制地恐惧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要毫无意义地死去?
这些女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是任人宰割的受害者。
没有力量就要去死吗,自己也要像她们一样毫无尊严地被吃掉吗?
不能反抗吗?
窗外跑来举着火把的村夫,他怒不可遏地呼朋唤友,丑恶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中犹如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