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节瞪大眼,徐有功则又进一步,“这律法,您知道吗?”
李素节莫名心口发颤,“你想说什么?”
徐有功一字一句,“我想说,几年过去了,违反律法的马车主人不提,而殿下你孤身一人,以泪洗面,终于,手刃仇人,报全家被烧死的深仇大恨……请问!
“依礼,你为妻与子报仇,是否,于血肉之情,于周礼之数,都理应赦免?周礼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报,而若要依法,下官熟读律法,以为此案中,死的是数年前,就以「火刑罪」判死缓的牢底坐穿之死囚。
所以……本案,最该死的不是梁惠识……而是……”
徐有功逐渐提高声调,到最后缓了缓,才深吸一口气,叹气,向李素节,重复——
“最该死的,是拿这件事引诱梁惠识犯罪的人。
“若这背后的引诱者,还是个有权者,本可用正当手段解决,却故意让他用犯罪的方式完成自己的算盘,那就更该死了。”
徐有功一句句说到这,李素节的表情从惊到惶恐,随后眼眸转了又转,再次笑道:“呵!
徐有功,你还真是……有闲空,天后陛下可只给了你三天,这都过去一天半了。
你这么好的官员,我都替你担心!”
李素节的表情变化,徐有功都在眼里,也是明白,他必然涉猎其中。
而这场话,他藏在心中很久了。
像是一口郁结的老痰,终于,宣泄出一部分。
但这只是简单的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徐有功后退,有礼有节道:“下官方才放肆了,殿下恕罪,而下官不以为,眼前的案子会比之前的案子更重要,或说什么,下官的命会比案子重要,所有的案都很重要,所有的案都要沉冤昭雪,下官也必会找到最后的指使人,绳之以法!
告退!”
徐有功说完,李素节的手已开始发抖。
好在,就目前的情况,田地也不是他的,虽然钱财他拿了,却也不是他的名字。
而大约是霄归骅的话起了作用,李素节缓了缓,反而觉得徐有功这样的莽夫,横冲直撞不怕死的劲头,很是一枚好棋子,他主动追上去道:“徐有功,你方才说了那么多,该不会是要给梁惠识……洗白,翻案?”
徐有功没停下脚步,朝光明大道,边走边说,“梁惠识若是被引诱,那他需要得到正名是我应该做的,而如果,他只是对那些阻拦救火的员外下手,没有对其他人,或是被指使等……那么公罪不究,罪不至死,甚至,他的功绩可以功过相抵。”
这并非徐有功第一次为罪犯平反冤屈,但这一次,他说的时候莫名觉得秋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
康平案的第一任嫌疑人,是老者说的穷举人。
老者说,他是因为一首诗被选中,虽然案发当晚并不在其中,但是前几日,他送诗没有得到青睐,于是骂骂咧咧,被赶走过一回,还辱骂了彩月姑娘,说让她不得好死。
徐有功虽然觉得他很可疑,但是!
一个门都进不去的穷举人,徐有功不想要来浪费时间,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还是来了。
没成想的是……人不见了。
举人是租的客房,在一片偏僻区,锁住的房门上挂着一张写有“勿扰”
的牌。
徐有功轻轻敲门,无人应答,林如海就从手边拿出张长条铁钩轻轻一挑,用它打开了门锁。
推门而入,一股沉闷潮湿的气氛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桌上散落着几本未合上的籍,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信,像是被谁突然抓了去,不小心触碰的墨迹。
徐有功拿起一眼,是家,再窗口的风和淡淡的露水痕,微愣后,道:“都站着别动!”
徐有功环顾四周,察觉不对。
床铺整整齐齐,可桌面凌乱,窗户也没关,但文具整体崭新,分明是个惜文具的人,绝不可能会不关窗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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