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许久以来,她就少有情绪过多波动的时候,而今想来,却一腔愤懑涌满了心田,险些难以克制。
“此题不好。”
她借话遮掩,“当类大同,为目的,难为手段。”
料不到他轻轻挑眉,淡问“卿不知文景”
她顿了一下,才想自己先时说过不通朝政,此时竟挖了坑给自己跳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顺路往下走了,因不急不缓的回他“文景之治,上无为,而下有为,行查举,举孝廉,为上者并非不重贤能,反之,广纳人材,任用贤明。”
他犹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又问“卿何解尚”
“尊,崇也。”
“何不为过耶”
他问,观她面色微凝,折扇便在掌心一合,一下一下拍着掌心道“过犹不及,过尚,过贵,是以人争,是以有盗。”
她向来有思辨之能,因未及思考便脱口而出“是言不可见欲,不可则无,又何以过曲之”
“这是矫枉过正了。”
他笑,不再随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而以一派随意的姿态同她辩论,“你读下文,无为则无不治,其落点犹是治,所以无为也并非无为,不可也并非不可,原是显而易见的。
同类,贤也非贤。”
她一时没说话,却引他过来,目露探究“这样简单的问题,你不知”
被人鄙夷,总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她暗暗吸了口气,压制住想与他继续分辩的心,方一副毫无所愧的样子,淡淡然道“我原在这上头不通。”
不料他将扇子往桌沿一压,微微勾唇,望她道“拜师,我点拨你。”
一语令她愕然,望他只是微微眯眼,好整以暇又一本正经的模样,令人恼不得又笑不得,只好微微屈膝纳了个福,“请大人指点。”
他哈哈一笑,两步走上前来,提笔蘸墨,写下几行字,“家有常业,虽饥不饿。
国有常法,虽危不亡。
若舍法从私意,则臣不饰其智能,则法禁不立矣。”
问她,“何解”
她道“从法去私。”
他点头,撂下笔,踱开道“贤即私,不尚贤,即君主不可有私好。
常言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一旦给这个贤字设立了一个标准,那末满朝只有一天子尔。
所以为君者必舍其所好,令百家争鸣,才无有偏颇。
譬如梁武帝好佛”
他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初时讲她知道的,她权且在心中一笑,其后便越讲越偏,渐渐便由不尚贤引出了整部道德经,因此有些听也听过的里的故事和文章他也拿来讲,令她听得渐渐入神,目不转睛的跟随着他,恍惚又到了秦陆离与她讲的时候,她听得认真而兴致勃勃。
清醒中沉迷。
一时戛然而止,她心里一阵惋惜,回头却见小厮来催,“已三炷香了,二位还未动笔”
转头那头一柱香早已燃尽,香灰都已冷了许久。
小厮遗憾“恐今日来不及了。”
他望她“可行”
她意会,点了点头,答“一刻钟。”
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写就,小厮送去迎仙阁,几乎是立时跑了下来,“二位,请进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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