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依旧在凉亭内坐着。
晏姝踏出凉亭,倏尔想起什么一般,停下步子,“谢敛,你随我一起。”
等着欣赏郁子安狼狈姿态的谢敛身躯一僵,见长公主落下这一句话之后便起身走了,显然没有打算询问他的意思。
他沉默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沿着御花园蜿蜒小道行走,晏姝不一语,其他人更没有胆子开口。
谢敛缀在最后,偶尔抬眸望向走在人前的那道黛青色背影。
景国长公主晏姝今年十七,生的一副冰肌玉骨,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如玉,眉似青山,双瞳剪水,唇珠莹润饱满,娇艳欲滴,任何人看见都会夸一句绝色。
她身上带着精致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散淡漠的清冷感,仿佛天生就是上位者,就是顶顶尊贵的人儿。
只可惜这样一个人,一心吊在郁子安这棵歪脖子树上,长公主的威仪贵气在郁子安面前如同无物。
这是谢敛对景国长公主一直以来的印象。
然而今日的长公主有些不一样。
往日里,郁子安欺辱他时,生性高傲的长公主从来都是在一旁漠然旁观,用她那一双清冷淡漠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一切,只有在看向郁子安时,眼眸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柔软之意。
可今日,长公主不仅打了郁子安板子,让郁子安舔地上的吃食,甚至还对郁子安流露出了杀意。
长公主实在有些不一样了,可为何会突然有这般变化?
“谢敛,过来。”
谢敛心神一敛,才现走在人前的长公主已经停了下来。
他抬眸,不由得一怔,这是太医院?
众宫女退避一侧,将道路让出来,垂安静的站着。
晏姝的目光径直落到缀在最后的谢敛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谢敛走的这么慢,腿短吗?
将谢敛上下扫视一番,晏姝觉明明已经十六岁的谢敛因着长期营养不良,身形体量几乎与寻常十三四岁的少年差不多。
上辈子晏姝眼中只有郁子安,哪怕郁子安欺辱谢敛是十回有八回她在场,她也没有多给谢敛一个余光。
是以从未注意到,西襄国未来的新帝曾经被磋磨的如此凄惨。
手臂上的伤痕已然如此密集可怖,晏姝难以想象,谢敛身上还有多少伤痕。
被谢敛养在西襄皇宫那半年,谢敛只来过三次,但晏姝记得很清楚,谢敛每一次过来,身上都残存着浓重的药味。
那般重的药味,仿佛是浸在药罐子里一般。
思绪间,谢敛已经走到离她半臂远的地方停下,垂沉默恭敬的站着。
晏姝目光微转,抬步走入太医院,淡声问:“你的伤可曾让太医瞧过?”
谢敛垂眸道:“郁二公子说,太医院的太医事务繁忙,顾不上我。”
其实郁子安的原话是,他区区一个身份卑贱的质子,没有资格请太医,只配自生自灭。
原本谢敛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余光望着前侧那道黛青色的背影,谢敛不自觉的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郁子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般脏污的话,说出来会污了长公主殿下的耳。
晏姝眉梢轻轻一挑,对谢敛的话不置一词。
她了解郁子安,对着谢敛,他可不会说出这么客气的搪塞话。
多半是谩骂侮辱的秽言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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